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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美与颓废——《沉沦》与《人间失格》的美学透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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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15-0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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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宁1,王英2

(1.吉林大学,吉林长春130012;2.吉林省教育学院,吉林长春130022)

摘要:唯美和颓废是涉及美学和文学的重要问题。本文通过对《沉沦》和《人间失格》两篇小说的美学透视,分析小说作者在女性之美、死亡体认以及唯美与颓废等问题上看法的异同,并尝试论述了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从而期待对作品进行更深透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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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唯美主义;颓废主义;生与死;美学透视

DOI:10.16083/j.cnki.22-1296/g4.2015.06.062

中图分类号:I01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671—1580(2015)06—0134—02

收稿日期:2015—01—12

作者简介:王熙宁(1992— ),女,吉林长春人。吉林大学外国语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日本文化和文学。

王英(1965— ),男,吉林长春人。吉林省教育学院民教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文化哲学。

一、对女性之美的不同解读

《沉沦》和《人间失格》对女性之美的描述可以说是郁达夫与太宰治对美的不同理解的体现。郁达夫笔下出现过许多优雅美丽的日本女性。与中国传统女性不同,日本女性独特的优雅、丰满、开放的特殊气质深深地吸引了“他”。扶桑的岛国环境孕育出的日本女性,既具有异域风情,又能引发青春期的“他”的原始欲望。同时,郁达夫还以“他”的口吻探讨了少女的青春之美与妇人的成熟之美的区别,直接明了地提出自己更加渴望的是成熟的美妇人。抛开《沉沦》中一些大胆的描写与露骨的告白,郁达夫更多地向读者展现了充满异域风情的美感和自己对这种美的向往。

太宰治在《人间失格》中也曾提到过少女之美,认为“它只不过是愚蠢的诗人的天真的伤感的幻影而已”。与芳子结婚不仅使主人公大庭叶藏改变了看法,感受到了少女之美,也使他重新拾起了为人的希望,觉得自己能够成为一个人,并且可以不再以悲惨的方式死去。被芳子的少女之美所救赎,脱离绝望深渊的主人公为美丽的少女同样设计了美好的未来:“等结婚后到了春天一起骑着自行车去看绿叶掩映下的瀑布。”这样一个甜美的梦境在与芳子相知、相识、相爱的过程中被多次提及。也许,只有芳子这样拥有少女之美的存在,才有资格进入主人公纯洁、神圣的梦境。当纯洁、美丽的芳子被污秽、丑陋的商人侵犯后,大庭叶藏第一次认识到他曾经以为是人类最后的美——“无垢的信赖心”是那么脆弱和不堪一击,他所有的对美、对人类的美好幻想都遭到了无情的蹂躏,他也从此彻底地堕入了无限的绝望之中。

其实,两篇小说对女性之美的解读有很大的不同。如果说《人间失格》展现的美是绝望之中一丝丝希望的光亮,是凄苦之美的话,那么,《沉沦》展现的美则是摆脱礼教束缚和纠缠后的自由勃发之美;如果说《人间失格》礼赞的美是短暂而圣洁、纯粹的美的话,《沉沦》高扬的则是成熟而充满生活气息的美;如果说《人间失格》的美在于神秘、在于空灵,《沉沦》的美则在尘世、在人间。

二、对死亡的不同体认

对于死亡的无力感可以说是两部小说的共同主题之一,具体表现在贫困与疾病的窘境、罪人意识与信仰缺失、自我与他我的双重选择等方面。《沉沦》中的“他”患有严重的抑郁症,与国内的兄长吵架,断绝了联系,在金钱上十分窘迫。同时,处于青春期的“他”难掩自己勃发的欲望,无法忍受日本妇人的诱惑,开始了自渎的行为,却被脑海中深深烙印上的中国传统思想所苛责,身体与精神都一天天地衰弱下去。 “他”对信仰毫无认识,但却被心中的“旧道德”死死地钉在所谓的伦理十字架上,无法获得精神上的解放,最终出于对罪人意识的恐惧,走上了自杀之路。在自我和他我的选择中,“他”选择了自我,最终以死亡的形式实现了自我的救赎。

《人间失格》中的大庭叶藏陷入了贫穷与疾病的窘境,放弃了对美的追求,深陷烟草、酒精、麻药的泥淖不能自拔。大庭叶藏没有信仰,不相信神的爱,却相信神的惩罚,从这一想法中可以看到大庭叶藏的罪人意识。大庭叶藏“既不是被世间所宽恕的存在,亦非被苛责的存在。既不是被世人遗忘的存在,亦非被铭记的存在”。[1]因为没有信仰,所以无法奢求在罪恶的深渊得到神的救赎,大庭叶藏只好以罪人、狂人、废人的躯壳继续在世间苟延残喘。大庭叶藏是为了他我而活,努力扮演着小丑的角色,娱乐他人,将自己的他我属性发挥到了极致。大庭叶藏在选择他我的同时,意味着自我的丧失和死亡。

李泽厚先生指出,中、日在生死观上的差异表现为:中国“重生安死”,日本“惜生崇死”。[2]日本文化深受佛教文化的影响。既然人生短暂,生如梦幻,那就更要珍惜即刻和当下,即便是片刻的辉煌、刹那的永恒,也都值得去追求,哪怕是为此失去生命。这是一种“对生完全否定的欣求净土的思想”。[3]以“寂灭为乐”,是“崇死”的表现,是对死亡的肯定、赞美,于是“死”就具有了美学的意味。中国文化则认同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对生命抱有尊重、歌颂的态度,并且认为“死”的品质价值要由“生”来判断和评定,即“死”的价值要体现在“生”的社会意义和价值上。这样,“死”在中国文化中就具有了更多的社会历史感、道德价值感的色彩,相反缺少了审美的意味。《沉沦》和《人间失格》中的主人公对生死的选择,从表面上看似乎同上面所讲的不符:“他”选择了自杀,而大庭叶藏选择了苟活。我们认为这其实是相符合的。“他”的死既是一种道德上的解脱,也是一种自我价值上的救赎。通过“死”,才能彰显出主人公“生”的最后一点意义,是“沉沦”后的“新生”。而大庭叶藏的“生”既无美感,也不值得珍惜,甚至连死的价值都失去了,所以,这才是真正的“颓废”,是颓废后的“真死”。

三、对唯美与颓废的不同追求

日本明治时期的唯美主义思潮是受西方文艺复兴的影响,借文明开化之机与日本本土的审美倾向相结合的产物。日本的唯美主义主要表现现代人的孤独感、虚无感,并将社会中的消极情绪作为一种“美”进行审视和描写;在艺术手法上坚持“对语言艺术的高度追求是企图将‘文章’推敲成为一种审美。所以,对文章的雕琢可以说是力图排除‘自然’,追求‘人工’的唯美派的必然归宿”。[4]虽然从郁达夫的作品中,我们依稀看到日本的唯美主义代表作家佐藤春夫对他的影响,但郁达夫的唯美主义倾向则发生了一定变化。如果说《沉沦》的唯美与颓废更多地具有自然主义、自由主义色彩的话,《人间失格》则更具虚无感、纯粹感。

日本近代文学史上著名的“无赖派”,从战败后的丧失、虚无、绝望的土壤中选取与以往的文学作品不同的视角,描写了颓废的社会氛围。正因“当时的人们在心中对支配着社会的权威、秩序的空虚深有体会。这种人们共同的反抗世俗的无赖的姿态,恰恰存在着吻合人心之处”。[5]同时,在崩坏的价值体系下,隐藏的人性中的颓废也逐渐自然觉醒。虽然《沉沦》和《人间失格》不是颓废主义与唯美主义的最初结晶,但“颓废美”——艺术上的颓废倾向,可以说是两者的共通点。《沉沦》中的“他”在经济上的贫困和身心上的衰弱,都暗示了祖国的江河日下,曾经的繁华与现在的贫弱在每个人的心中都形成了残酷的记忆,造成了沉重的心理打击。所以,《沉沦》中的颓废一开始就带有无奈和不甘。正因如此,就唯美与颓废的结合而言,郁达夫显然不如太宰治来得更彻底些。鲁迅曾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同”。这句话恰好说出了郁达夫小说中主人公“他”当时的心境:即便在无望的困境中,仍然要有所作为。这时小说主人公的死就有了些许类似“舍生取义”的道德意味。相反,太宰治那里却没有道德的牵绊与理性的纠缠,所以,彻底的颓废就是最美的归宿。正如马泰卡林内斯库所言:“颓废的唯美主义才是真正的唯美主义,真正的颓废主义必然会倾向唯美。”[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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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日)太宰治.人间失格[M].东京:新潮文库,1978.

[2]李泽厚.世纪新梦[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8.

[3](日)樋口清之.日本人与日本传统文化[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89.

[4](日)竹盛天雄.日本近代全史(第6 册,现代卷)[M].东京:学灯社,1978.

[5](日)吉田凞生.日本近代全史(第6 册,现代卷)[M].东京:学灯社,1978.

[6](美)马泰卡林内斯库著.顾爱彬,李瑞华译.现代性的五副面孔[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