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鲁迅名篇《社戏》描写了“我”少年时期在乡下与伙伴们结伴玩耍、看戏、吃豆的有趣经历,本文从遁入“心斋”、“至乐”的体验、妙趣的横笛三个方面赏析该文包含的人生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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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社戏 心斋 体验 意蕴
鲁迅名篇《社戏》描写了“我”少年时期在乡下与伙伴们结伴玩耍、看戏、吃豆的有趣经历,文末写道“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作者为什么会这么说?那夜的戏为何独一无二,令人无限向往和回味无穷?
答案只能在文章的字里行间寻找。“我”在那里第一盼望的就是到赵庄看戏,可是今年很可惜,借不到出行的船,眼看是要看不成戏了,“只有我急得要哭”,道出了“我”失望懊恼至极的心情,“总之,是完了。”透出一种绝望的语气,“我似乎听到锣鼓的声音,而且知道他们在戏台下买豆浆喝。”听锣鼓、喝豆浆,这幻想的场景选取了社戏中最能激发少年儿童热情快乐的因素,写出少年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状态。直到晚饭的时候,在最聪明的双喜大悟似的提议下,大家乘着八叔的航船去看戏。“我的很重的心忽而轻松了,身体也舒展到说不出的大。”似乎之前愈失望,现在也就愈开心,如果没有先前以为失去看戏机会的绝望,恐怕“我”是无法体会到这种心由很重忽而向轻松的转变,身体舒展到说不出的大是“我”之前因失落痛苦而拧紧的心完全彻底打开放松的一种变化,心变得又轻又大,似乎可以飞上九霄云外,表现了少年的狂喜。
在船上看到淡黑色的起伏的连山,“仿佛是踊跃的铁的兽脊似的,都远远地向船尾跑去了,但我却还以为船慢。”山是少年眼中的山,所以这个比喻带有少年主观色彩,也体现他的年龄特点。兽脊、踊跃的,少年赋予了山活泼的生命力,那是因为少年自己当下的心就是活泼的,“远远地跑向船尾”,带着一股冲劲,急切的情态。“但我却还以为船慢”一方面印证了先前比喻所体现的急切,另一方面更加直接坦率的表明自己迫不及待的心情。
一、遁入“心斋”
在船上听到了大约是横笛的声音,“宛转,悠扬,使我的心也沉静,然而又自失起来,觉得要和他弥散在含着豆麦蕴藻之香的夜气里。”《庄子人间世》云:“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之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褚昭华、赵志坚两位学者对这进行了世俗化的解析:“所谓‘虚’,并不意味着外在的否弃或泯灭,而是一种虚静合一的境界。作为其贯彻与体现,‘虚’必然包含着对外物、他人乃至尘世的超越,但所有这一切的根源则在于人自身,因此所谓‘虚’,其最根本的含义是‘虚己’,即通过使主体自我不断‘虚化’,由此消解人与外物、人与他人的歧异、对立,最终实现自身的超越。”①料想文中此处少年所说的“自失”应与老庄思想中的“虚己”无差。依此,可以说此时的“我”达到了“心斋”的境界,他不是在用耳朵聆听横笛。在这个特定的瞬间,他以“无我”之“气”在体会感受外部世界。横笛的声音使“我”原本急切的心向沉静转变,音乐使心静,而只有静心才能感受音乐的美妙,横笛固然有声,可是它宛转、悠扬,在这无边的夜色里,更能衬托出夜的静,心的静,沉静的心又自失起来,然后渐渐弥散,仿佛要超然物外,大有天人合一的趋势。
等船弯进了叉港,赵庄便在眼前了。“最惹眼的是屹立在庄外临河的空地上的一座戏台,模糊在远处的月夜中,和空间几乎分不出界限,我疑心画上见过的仙境,就在这里出现了。”月夜、无垠、模糊、仙境,作者以一个远眺的视角塑造了一个朦朦胧胧的,清凉无垠,犹如天上仙境般的意境,使戏台笼罩在一个浪漫、超现实的氛围之中。
二、“至乐”的体验
“近台的河里一望乌黑的是看戏人家的船篷,使他们近不得台旁,大家只能下了篙,比那正对戏台的神棚还要远。其实我们这白篷的航船本也不愿意和乌篷的船在一处,而况没有空地呢。”他们白篷的船为什么不愿意和乌篷的船在一处?乌篷船的土财主的家眷是来吃糕饼水果和瓜子的,并不在乎看戏,而“我们”是来真心欣赏戏剧的:双喜说他平日里亲自数过那铁头老生翻八十四个筋斗。如果没有对戏剧的执着和热爱,双喜是不会关心铁头老生到底翻多少个筋斗,更没有耐心和兴致去一个个数。对于“我”来说,最愿意看的是一个人蒙了白布,两手在头上捧着一支棒似的蛇头的蛇精,其次是套了黄布衣跳老虎。可是今晚他们都如愿以偿看到自己喜爱的节目了吗?显然没有,铁头老生不翻筋斗,台下基本上可以算白地嘛;蛇精和黄布衣跳老虎等了许多时都不见。有的只是翻了一阵筋斗的赤膊的人、一个咿咿呀呀的小旦、一个很老的小生,连豆浆也没得喝,最要命的是老旦的出场。而全场最好的一折,也不过是一个红衫的小丑被绑在台柱子上,给一个花白胡子的用马鞭打起来了。这从我们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今晚的社戏是无趣的,令人扫兴的,但是作者却说他再也没有看过那夜似的好戏了,岂不咄咄怪哉?!且慢,请将注意力集中到介绍全场最好的那一出戏前面:“我不喝水,支撑着仍然看,也说不出看见了什么,只觉得戏子的脸渐渐的有些稀奇了,那五官渐不明显,似乎融成一片的再没有什么高低。”此处塑造出的意境与前文仙境般的戏台有呼应关系:“自失”后看见的是模糊犹如仙境的戏台,现在这模糊的戏台上是融成一片的脸,一脉传承的风格给这个朦胧又广阔无垠的仙境增加了更加抽象的、光怪陆离的、离奇不真实的梦幻感——这是少年顿悟“心斋”后,对“仙境”近距离观察的所见所闻。《庄子天道》云:“言以虚静推于天地,通于万物,此之谓天乐。”依庄子所见,这是一种无上的快乐——少年看见的具体实物似乎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这种境界的体验:虚化自我的意识,摆脱世俗对自我的一切束缚和羁绊。
三、妙趣的横笛
当他们启程返航时,作者又写道,“月光又显得格外皎洁,回望戏台在灯火光中,却又如初来未到时候一般,又飘渺的像一座仙山楼阁,满被红霞罩着了。吹到耳边来的又是横笛,很悠扬。”视角再次远拉如初见戏台时,而且依旧是“自失”后的所见所闻:月光皎洁,红霞笼罩,如果说前文塑造的戏台体现出朦胧梦幻,与天地同宽的特点,此处的戏台更有一种神秘庄严的氛围,令人向往却又飘渺不可近,更显出它的圣洁。而更耐人寻味的是那悠扬的横笛声的再次出现,会让人不禁想到它是否在扮演一个仙宫迎宾的小吏,“我”第一次听见横笛声后很快仙境般的戏台便出现,就是横笛声使“我”沉静、自失,弥散,而离开这仙台楼阁时横笛声又伴随“我”离开,也像是一个离开仙境重返人间的告示。由此可大胆猜测,文中的“横笛”就是帮助少年顿入“心斋”的关键媒介。老庄哲学中至高无上的心灵体验在此似乎唾手可得——只需一支横笛。但这横笛声可能并非出于名师口中,也可能并非是余音绕梁的旋律,为何对“我”精神上的作用如此深刻呢?也许和为看戏而经历的过山车似的情绪转变有关:以为将要与社戏擦肩而过的那极度的失望焦虑、失而复得的狂喜——有了这一系列心理历程,“我”的感触神经才会被调动得异常敏锐,悠扬的横笛声入耳听来的感觉犹如雷霆万钧加诸于含羞草之上。由此沉静自失而后弥散超脱,遁入“心斋”获得至乐,在离奇梦幻的仙宫畅游一番,似乎这一切只有极其纯粹而又虔诚的孩童之心才能偶得,所以作者说再也没看过那夜似的好戏,也就不难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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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① 储昭华、赵志坚,《“ 心斋”何为?——〈人间世〉的政治哲学意蕴》[J]《. 浙江学刊》,2014(1)
(作者: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传播学院研究生)
责编:姚少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