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儒
【摘要】长久以来，无论是在国人眼中还是在西方人眼中，旗袍都被视为最能展现出东方女性仪态及气韵的传统女性服饰。民国旗袍不仅视觉形象十分突出，而且文化底蕴浓厚，是中国传统服饰设计中的一颗璀璨明珠。本文通过对电影《阮玲玉》中女主角所着旗袍的研究，以民国旗袍纹样作为主要研究对象，通过对其造型艺术语言的特征分析，以及其文化内涵与审美特征探讨，旨在总结民国旗袍纹样在服饰设计层面的特征与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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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阮玲玉 民初 旗袍 纹样
一、旗袍史考
旗袍之名，源于努尔哈赤建立八旗制度，满族被称为“旗人”，他们的着装就被称为“旗袍”。早期的旗袍样式和结构都比较单一，男女老少的穿着并没有大的区别，只是随着季节和气温的变化在旗袍的厚度和材质上进行区别。此时旗袍呈现宽松之态，这种设计与满族人骑射的生活和生产习惯相适应。①这一时期的旗袍掩盖了女性独特的身材之美，往往只被视为御寒之物，布料并不讲究细节装饰，几乎没有图案或者花纹。
清朝末年，当朝者为了统一思想，规定旗女必须着旗袍，把头发高高的盘起，脚踩花盆底鞋子。这样穿着者的身体重心就上升到头部，而腰以下的身体被服装人为地拉长，更显得身体苗条，修长。在纹样设计上，以传统纹样居多，如宝相花纹、卷草纹、莲花纹、凤纹、牡丹花纹、云水纹、鸟兽纹等的应用比比皆是，这些花纹都暗喻健康长寿。②均暗藏祝福的寓意以及古人对美好生活的期许。
二、东“样”西渐
旗袍创生于清代，却兴盛于民国。如果说20 世纪20 至40 年代是中国女性时装的黄金时代，那么盛行于这一时期的民国旗袍就是这段光辉岁月中最为流光溢彩的亮点。在前后总计三十余年发展进程中，旗袍不仅完成了从旧式繁杂的清代旗袍到优雅别致的民国旗袍的完美转型，更彰显出了其在中国女性服饰中的重要地位。1935 年3 月8 日，著名影星阮玲玉香消玉殒，成为中国影坛上解不开的谜题和一大遗憾。阮玲玉生前对旗袍的酷爱以及她优雅脱俗的气质让她成为民国时期对旗袍最完美的诠释者。1991 年，由关锦鹏导演，张曼玉、梁家辉等主演的半纪录片式电影《阮玲玉》入围第42 届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而女主角张曼玉凭借此片获得该届柏林影展最佳女演员奖，成为华语影人在世界三大影展首次获奖者。在影片中，阮玲玉从始至终（除拍戏需要外）都身着各式旗袍，流波微转，巧笑倩兮，把女性的柔美展现到极致，演绎着让人迷醉的海派风情。由于该片为半纪录片形式，因此电影中人物的衣着和生活方式都尽量还原当时的场景，对观察民初人们的衣着习惯以及对纹样的偏好有较高的参考价值。
服饰纹样中的文化寓意往往都是从传统民俗的文化观念中浓缩而来的，通过谐音、象形、取义等手法将文化观念和情感寄托或隐或现的表达出来，形成了约定俗成的感念，世代相传，在民众中达成共识，从而赋予装饰纹样图案相应的文化内涵和美好意愿。③由于民国社会的结构体系复杂，动荡不安，硝烟弥漫，中国的文化艺术没能仿效西欧的模式沿着自身内部的发展轨迹走向近代。在这片乱世之中，民族本土的传统文化理念与西方外来艺术思潮产生了冲击性碰撞与混溶，为民国旗袍带来了不少亦中亦西的摩登魅力。
《阮玲玉》中女主演张曼玉在片中从头到尾都以旗袍亮相，18 套旗袍采用各种花色布料，加上纤细合度的剪裁，令张曼玉匀称的身材显得更为玲珑有致，其美仑美奂的各种旗袍造型，把东方女性的温婉风韵体现得淋漓尽致。从旗袍的纹样上来看，影片中张曼玉所着的旗袍有一件是当时比较流行的“马甲旗袍”，配云水纹样，是她在拍戏时的戏服。两套是阴丹士林布旗袍，在其日常生活中穿着的16 套旗袍纹样均为当时国际流行的Art Deco 风格的图案。阮玲玉的扮演者张曼玉曾指出，她是用旗袍去感受女主角的内心。阴丹士林布旗袍与阮玲玉日常生活中清雅脱俗、淡泊名利、不善交际的性格暗暗契合。而她对Art Deco 纹样的钟爱不仅表明了她是一个前卫的女性，也透露出来她当时内心里暗涌着却又极力压制的反抗性。ArtDeco 艺术风格最早起源于上世纪20 年代，在服装设计上又称为装饰艺术。它以代表性的装饰线条对这一种鲜明的艺术风格加以诠释，线条的表现形式有许多种，富有节奏感的机械式、视觉冲击力十分饱满的几何式以及纯装饰的有机线条式（齿轮或流线型的线条、扇形辐射状的太阳光、对称简洁的几何构图等），同时用明亮且对比的颜色来彩绘诠释装饰艺术的魅力，并以大量的纹样来装饰，正如鲨鱼纹、斑马纹、曲折锯齿图形、阶梯图形、放射状图形等。④可以说Art Deco 风格的几何形图案被大量运用于旗袍的纹样设计与同时期西方的艺术运动有着密切的关系。其大为流行的原因有以下几点：
1、立体主义的兴起
立体主义是前卫艺术运动的一个流派，对20 世纪初期的欧洲绘画与雕塑带来了革命。立体主义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他所强调的直线、简单的几何图形和单纯的原色系对于这个时期的艺术产生了很大的影响。⑤
2、装饰艺术运动的开展
20 世纪20 年代兴起的装饰艺术运动对曲线与直线、抽象图形、几何图形做了详细的诠释，它从古老文明的图腾以及艺术形式中提炼出简单的几何造型，这种风格的艺术形式刚好和机械化大生产的生硬的冷线条不期而遇，迎合了西方时代的需求。几何形状的图案也随之传入中国，在那个旗袍盛行的年代，几何图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旗袍上，人们很快接受这个新图案并且迅速流行开来。⑥
Art Deco 纹样中几何图案抽象的视觉装饰表现出直观与大气的效果，硬朗的线条不仅能使穿着者显得婀娜苗条，而且还能表现出穿着者的干练、独立的性格特点。
三、博采群议
通过对影片的观赏，我们可以看出，在民初时期，国人引进Art Deco 风格图案并应用在旗袍的装饰上并非简单的复制，而是与中国的传统纹样相结合，同时在当时西方盛行的窄衣文化影响下创造出了更为绚丽和新颖的“中式”Art Deco 纹样，并使之得以推广。综上，民初旗袍的纹样主要有：
1、几何形状的花草纹样
为了满足民国年间轻快简洁的审美风尚，装饰于民国旗袍上的花草纹样的形态特征与最终视觉成像都表现得相当干脆、简练，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琐碎装饰。既保留了自然植物的形态特点，又在它们的装饰视觉特征里融入了和谐美观的韵律表现，或者整齐划一，或者变化得当。这些花草纹样或是独立呈现，或是相互组合编排，不仅能表达出美好的吉祥寓意和象征意境，同时也反映着民国社会人们的思想情感和审美追求。比如传统文人墨客们的诗画作品中常常出现的“岁寒三友”、“梅兰竹菊”等富有美好情怀的传统图案，来自西方世界的玫瑰、草藤、小野花等生活化了的植物纹样，这些鲜活而明快的的装饰纹样分别从各个不同的视角阐述着同一社会背景下不同文化理念传递而来的装饰美学。《阮玲玉》中，阮玲玉在舞池偶遇唐季珊时便是身着一件由几何线条绘制的玫瑰花朵图样的旗袍，配以五彩缤纷的颜色，把女主角当时愉悦、潇洒的心情展露无遗。而在其事业顶峰期，阮玲玉与华联电影公司洽谈工作时穿的那件旗袍也是由线条绘制的叶片配以菱形为纹样。这种以线条的硬朗衬托出植物的柔美，恰如其分的表达了民国时期新女性柔中带刚的革命性。
2、由线条和几何形状组合而成的纹样
除了花草题材纹样外，几何形式的纹样也频频亮相于民国旗袍的纹饰行列之中。几何纹样是以点、线、面组成的方格、三角、八角、菱形、圆形、多边形等有规则的图纹，它们多以抽象形态呈现，通过连续反复、交替重叠等表现手法的处理后，可以单独形成的各种形态，也可以与其他自然实物形态的图形组合成纹。几何形纹样通常都表现出结构工整、组织严密而规范的特性，对称和连续是它最显著的视觉特征。几何图形既可以独立成为装饰纹样的主体，也可以充当其他题材纹样的框架结构，这种结构被称为“骨式图”，指将一个单位纹中的横竖边线以一个单位格的形式向四面延续所得到基本的骨式构架。清代旗袍纹样中的几何元素基本都是以“骨式”结构构成的，例如断字形、菱形、网格形等，并还严格执行着“繁、杂、多、密”的固定排列模式。当民国旗袍问世以后，由几何形搭建起来的“骨式图”结构被成功“移植”了过来，其中最常用的是连续结构的“骨式图”纹样，在极富规律的几何框架内，填入花草、鸟兽、器物等美观的图形纹样，或者直接填入方形、菱形、圆形、多边形等几何图形，形成了层次鲜明的形态布局，这也是民国时期旗袍纹样中最常出现的几何元素纹样的表现形式。另外，在西方抽象审美的影响下，民国旗袍中几何形纹样也没有一味受到“骨式图”结构的束缚，某些被概念化的几何纹样通过一系列无规则的自由透叠、交错、环绕等方式排列，以抽象化的结构形态展现，将民国旗袍崇尚自由、简洁的装饰艺术特征以最直接、明快的视觉形式表达出来，创造出了丰富多样的装饰视觉体验。在影片中，不管是阮玲玉的旗袍还是其他女演员的旗袍，纹样多以几何图形和线条交错而成，配以极具层次感的颜色，让旗袍如万花筒一般绚烂多彩、吸引眼球。
结语
随着时代的变换，服饰的款式、颜色、纹样都蕴含着这一时代的文化意蕴和大众审美观念。从影片《阮玲玉》可以看出，民国服饰发展水平达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各时期旗袍的改进和发展可以说是当时大众文化和生活的一个缩影。在旗袍最繁盛的民国时期，丰富的装饰手法使得旗袍呈现出多姿多彩的形式。对于旗袍鼎盛时期的装饰纹样的研究十分重要，通过分析了解可以总结出很多优秀的设计理念和灵感，将这些元素与现代流行趋势相结合，一定可以设计出优秀的服饰作品，也能更深刻的了解到当时的文化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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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①高卫红，《演绎东方韵律美——传统服饰文化之旗袍》[J]《. 宁波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0（1）
②王受之、冯达美：《二十世纪世界时装》[M].岭南美术出版社，1986
③李春玲，《传统服饰文化研究——旗袍的东方美》[J]《. 艺术科技》，2010（3）
④伏耐，《Art Deco 影响下的当代女装设计研究》[D].大连工业大学服装学院，2014：7-8
⑤王受之：《世界时装史》[M].中国青年出版社，2003
⑥张丹栎：《民国旗袍的装饰研究》[M]《. 山东纺织经济》，2012（10）
（作者：辽宁大学2014级新闻学研究生）
责编：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