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永强 张婷婷 杨婧
碎片化阅读已然成为当下阅读的时尚,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很多时候、很多场合都可以看见捧着手机,忘我地进入一种阅读状态的芸芸众生。很多人藉此以为我们的阅读进入了“全民手机化”或者“碎片化”时代,更有甚者认为我们的平面阅读、深度阅读从此进入了“衰亡期”。于是很多平面媒体纷纷集结人力、物力,以重金打造“全媒体”或者“新媒体”,以其追随时尚,适应变革。这一切无可厚非,甚至也是不可或缺的应对。但是,只要我们静下心来做一些调查,透过现象看本质,就会发现,那些时尚的阅读群体更多地集中在一定的年龄段。他们的阅读取向更多的关注点是即时新闻,抑或新的时尚,乃至八卦、趣事、轶闻等等。这些被阅读对象本身特性的局限,使其具有不可恒久、不可咀嚼、寻味等缺陷。还有更多的阅读群体,依然在追求阅读的宽度和深度。厘清了这些现象,我们就有理由为报纸副刊在碎片化阅读时代的作为充满信心。
“宽度和深度”既然成为因应碎片化阅读的手段,即要求在当下对报纸副刊作品提出更高的写作要求,同时也要求我们报纸副刊工作者对报纸副刊的定位有新的见解,对报纸副刊的内涵和外延做出新的诠释。要处理好“宽度”,我们的副刊作品就要从传统的“诗歌”、“散文”、“随笔”、“小说”等传统的“几大件”的定式思维中跳了出来。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其实很多年前就意识到了副刊必须突破传统模式,在历年的年度评奖活动中进行了导向性引导,除了评选“散文”、“杂文”、“随笔”等比较纯粹的文学作品之外,特别注意对“文艺特写”、“文艺通讯”、“特稿”等“泛文艺性”副刊作品的好稿评定工作。遗憾的是很多副刊工作者并没有引起重视,依然遵循着传统的“几大件”报送参评作品。由中国地市报研究会主办的报纸副刊年度好作品评选,韩永强连续五年出任副刊作品评审工作,除了江浙广东的报纸在报送作品时突破定式,按照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的模式报送了“泛文艺性”副刊作品参评,其他报纸几乎年复一年地墨守成规,没有任何突破。我们不能不面对这样一个现实,因为报纸副刊缺乏题材的“宽度”,我们副刊作品的选择空间正在逐渐失去张力,副刊作品对读者的吸引力日渐式微。
如果说没有“宽度”体现了副刊的定式思维,自甘画地为牢,不由白主地囿固了副刊的天地,让副刊失却了更为广阔的表达空间,而我们副刊编辑们的选稿原则不期然间让我们的副刊作品丢失了最为宝贵的“深度”。这样说并没有贬低散文等传统文体的意思,而是长期以来我们一大批作者甚至作家,为了迎合副刊的价值取向,在按照传统副刊的表达方式为副刊精心量身定做副刊作品。在副刊两千字左右的表达空间里,我们的作品语言可能越来越精致了,那些花前月下的意境可能更加唯美了,那些被我们的作者反复表达过的物象可能花样翻新得斑斓无限了,但是绝大多数作品只能是“烂花渐欲迷人眼”,而支撑作品的深度却被忽视了,被“花样”或者庸俗的泡沫淹没掉了。
毋容讳言,报纸副刊作为报纸的重要组成部分,与“新闻”怎么也脱不了干系。报纸的要义当然是新闻当家。但是因为出版周期的局限,纸媒的“新闻”在当下总会遇到时空限制的尴尬。因此不得不承认那些具有“速朽”特点的新闻,显然已不是纸媒今天孜孜以求的重点了。增加报纸阅读的“宽度”,才可以给纸媒更大的读者空间。阅读市场目前已条分缕析了,我们不要祈求所有的读者都会关注阅读的宽度,但是一定有很大一部分读者极为关注阅读的宽度。而这些“宽度”的表达,为副刊的表达提供了新作为的最大空间。
三峡日报在近十年来,日益意识到一张报纸仅有“本报讯”或本报记者的通讯等传统表达方式,不足以形成对最广大读者的阅读关注了,因而先后推出“泛文化”性的大副刊“根在宜昌”、“宜昌之最”、“农民工进城打工线路图”、“草根奥运”等专栏,为平面媒体阅读空间的创造性突破,提供了样本。这些专栏用副刊的表达方式,以贴近读者关心、关注的日常生活事件为切入口,运用多种体例、体裁甚至多种修辞格等表达方式,展示生活呈现出的千姿百态。这些突破常规的表达,让读者阅读起来亲切而饶有趣味。比如关于农民工的进城务工择业等话题,三峡日报不是就一个新闻事件写出“本报讯”,而是汇聚了一般新闻处理方式所不可能聚集的新闻资源.不可能运用的新闻手段,不可能形成的新闻气场,设计出一张“农民工进城打工服务线路图”,用图表、贴士等方式加上提问、设问等修辞格的运用,把原本格式化毫无个性的新闻事件,表达得形式多样而又贴近读者的心思。“线路图”一经推出,迅速在读者群里、新闻界、社会高层、当地的各单位、各部门之间掀起了“路线图”热。甚至出现了宜昌农民工出门打工人人携带的“掌中宝”,也成为外来宜昌打工人员的“打工指南”,达到了纸媒所需要的最佳“围观”效果。“草根奥运”这个专栏,更是别具一格地在2008年就推出了“人人都是媒体人”的概念,让最大范围的普通“草根”成为一个重大新闻事件的“记者”,用他们的眼睛和他们的纸笔、镜头去发现、记录中国第一次举办奥运盛事这样的重大历史事件,让奥运这样的体育事项转化成一个重要的新闻事项。时任中国人民大学舆论研究所所长的喻国明先生,也情不自禁地撰文评价说:“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改写了由专业记者垄断奥运报道的历史。”他还说“《三峡日报》首创聘请奥运市民记者,是将整个社会资源和力量纳入到信息范围内加以考虑和整合,是一种创新,是很有意义的探索。”这样的“宽度”,不仅得到了专家的好评,不仅让“草根”们有了“记者”的荣誉感、使命感,而让读者读到了清风扑面的见闻。那些“草根”记者以“草根”的视角,以“草根”的方式,以“草根”的热情,为宜昌的读者提供了专业媒体记者难以想到或者做到的鲜活而对胃口的奥运新闻。而“根在宜昌”专栏则遍寻宜昌籍优秀人士、杰出英杰,用娓娓道来的家常话,讲述他们的突出成就和社会影响力,从而调动他们的乡情乡思乡愁,让他们对家乡始终处于怀想之中,眷念之中,从而更加热爱家乡,图谋为家乡贡献出自己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样的“宽度”,已经超越了“新闻”概念本身而更具有社会学的意义。
仅有“宽度”而缺乏“深度”,可能会流于宽泛肤浅。“深度”在哪里?在中国几千年传统文化的积淀中,在根深蒂固的乡愁里,在民族自尊自立自强的信仰里,在脚踏实地勤勉耕作的凡人故事里!
如果说在“宽度”的选择和把握上需要更多的机遇,比如事件的社会性,新闻的偶发性,存在的区域性等,那么“深度”则更需要纸媒经营者更深层次的智慧。三峡日报早在2005年就做出过成功的尝试。编辑部认识到平面媒体要有效增加阅读者,必须在阅读的深度上下功夫,于是开设了“都市解密”文化专栏,要给报纸“一束穿透岁月的阳光”。专栏定位为“融人文历史和可读趣味于一体”。专栏推出后获得的强烈反响,让报社也始料未及。有的地方把专栏稿件集纳成册供人浏览,有的地方作为乡土教材使用,方志办的学者们认为丰富了方志内容和表达手段。著名作家、全国“五个一奖”获得者甘茂华说:“许多被时间的迷雾遮蔽了的事物在这里显现出了清晰的轮廓,许多被铁幕的黑洞掩盖了的故事在这里采掘出曲折的脉络,许多被历史的陷阱扭曲了的人物在这里恢复了生命的光彩,许多被市井的流言混淆了的传说在这里解开了庐山真面目。(“都市解密”)她很有一点点石成金的意味,也有一点正本清源的意味,还有一点充分利用和开发本地历史文化资源,从而满足读者对神秘人事的了解欲望,因此在新闻服务中有了开拓创新的意味。”一个作家作出这样的解读,应该是对这个专栏所具有的阅读深度的最大认同和理解。而《北京晨报》的一位副刊编辑则从专业的角度这样评说:“我们曾习惯于阅读快餐文化、信息集纳,而‘都市解密’像一颗重磅炸弹,一下子显示出了她的威力。这类有思想、有深度的报道每一次出笼都不是简单的,大量翔实的资料才会佐证历史的沉重与真实,才会看上去有一种x光片透视般的效果。”这样的解读让我们明白,我们的纸媒今天为什么需要“深度”,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深度”,我们选择“深度”时应该注意什么,要达到什么效果?而另一个文化特征更为鲜明的“寻访屈原后裔”专栏,则是对宜昌独有文化资源最为深度的成功挖掘。记者行万里路,寻访了全国十多个省市三百多个屈氏聚居村落,以大量第一手资料对屈原的前世今生,对屈原的人格操守和文化影响力进行了考证、探究,形成了20多万字的深度报道,产生了具有广泛影响力的学术成果,被中国屈原学会称之为“历史上对屈原研究最大规模的田野调查”,具有“不可多得的学术意义。”
副刊究竟应该怎样在碎片化阅读时代有所作为,其实很多有识之士早有清醒认识和实践。早在2005年,人民日报文艺部主任郭运德先生在接受一个关于副刊走向的访谈时,就发表过真知灼见。他说:“早在这个世纪初,《人民日报》和《光明日报》都发表过来白一些著名作家和读者的呼唤,希望我们能坚守传统副刊的阵地,我们本身也力图这样做过,而且我们的‘大地’目前也在这样做着。但是,我们坚守的同时丝毫也不反对人们对副刊进行一些适合我们时代特点的探索,其实大量的文化类的周刊,它们在继承传统副刊的同时有了很多的在写作、在题材的范围、在关注社会的宽广度上很有益的探索,而且有了广大的读者群。所以说这种探索我们应该积极地支持,并且希望在这种探索的过程中积累更多的经验.给我们在未来副刊的发展中提供借鉴。”今天的《人民日报》在品牌副刊“大地”上浓墨重彩地推出的“中国故事”,以一个个生动感人的故事,状写一个个“俯身甘为孺子牛”的“平民英雄”,让人读来心生钦佩和豪情。这些题材宽广的“故事”接地气,也接人气。除了“大地”之外,《人民日报》文艺部推出的其他副刊,在对中华文明传承中有重要意义的物质、非物质文化遗产,对各民族五彩斑斓的风情,对中华大地钟灵毓秀的大美,甚至对中国人舌尖上的“美味斋”,都不遗余力地挖掘展示、弘扬放大,彰显了副刊的大作为!老牌的《文汇报》副刊“笔会”是以“高端”、“品位”著称的,在新形势下,也提出了新的工作目标,即“更新,更老,更热,更杂”。其中”更杂“可以说别有深意。除了《人民日报》的“大地”,更多的知名副刊如《光明日报》的“文荟”、《羊城晚报》的“花城”、《新民晚报》的“夜光杯”等等,不仅在专栏设置上拓展了“宽度”,在文章题材的选择上“更杂”了,在意境的开掘上更注重了广度和深度。许多“凡人小事”都被作家、作者状写得细致入微,生动感人,即使副刊中最品牌的“散文”体裁,也在不断地突破传统的名词定义,从形式到内容,都给自己打造了更为广阔的空间。
当下社会的多样性带来了碎片化阅读,这是时代发展的表现方式,但是我们同时也应该理性地看到,“碎片化阅读”在“网络”走了一批读者之后,面对报纸如何“安身立命”这样的课题,我们报纸副刊恰恰有了大作为的新空间。剩下的关键工作就是考量我们副刊工作者的智慧:面对机遇,我们副刊工作者在实践中怎样扬长避短,用宽度和深度的理念为读者提供可以深度阅读的副刊精品。
(三峡日报传媒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