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吆喝声里的记忆

  • 投稿空一
  • 更新时间2015-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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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虎

胡同里的孩子,是听着走街串巷的吆喝声长大的,几乎每个人都有着吆喝声的记忆。

我小时候淘气得不行,路还没走稳就在院子里待不住,大人一不留神,便溜出院门儿,跑到胡同里去了。几次三番,软硬兼施,招儿都使尽了还是看不住。一次疯回来,还高兴地说,胡同口磨剪子磨刀的老头,夸我虎头虎脑,还要带我玩儿去。奶奶听后板着脸说,磨剪子磨刀的老头儿是拍花子的,专门拐卖胡同里自己玩儿的小孩。那时候,磨剪子磨刀的特别多,从此以后我老实多了,再不敢一个人溜出街门。只要听到有小号伴奏的“磨—剪——子来——,镪——菜——刀”那一声吆喝从胡同口儿传来,就带着小伙伴一起,把墙根儿边的石子儿、土块儿,都撇到街上,好让磨剪子磨刀的老头儿过不来。这样的路障当然拦不住吆喝着的骑车人,眼见着自行车越来越近,就一把扔了手里的石子儿,撒腿跑回院儿,插上街门,等吆喝声渐渐远了再出去玩儿。对磨剪子磨刀吆喝声的恐惧,持续了很久。直到上了小学,还对它心有余悸。记得一年级时,有一次放学好久了,母亲还没来接我,想着学校和家只隔着几条胡同,路早就记在心里,便自己走着回家。半路上,远远望见_个系着脏兮兮蓝布围裙的驼背老头儿坐在长凳上,一下一下地磨刀,吓得我立刻扭头跑回学校,一直等到母亲来接才回家。后来明白了,让我心惊肉跳的原来是奶奶编的故事,好奇替代了恐惧,只要听到小号奏乐,吆喝声起,就马上跑出去看。直到现在,遇到路边磨剪子磨刀的摊子,也会站在旁边看很久。那简单重复的动作,真的没有什么好看,可还是忍不住多看一会儿。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会把磨剪子磨刀的老头儿变成恐怖故事的主角,也许苍老的面容,微微驼着的背,沾满层层锈水油渍的蓝布围裙,手握利器的重复动作所组成的形象,容易使孩子产生恐惧的联想吧。

吆喝声里的恐怖故事只是插曲。胡同里此起彼伏,高高低低的吆喝声是胡同孩子童年的留声机,留住了有滋有味的生活旋律。

最让我牵挂期盼的,是那一声“小——枣——切糕”。只要一听见,就攥着攒了好久的零钱飞奔出去,等着卖切糕大叔掀开自行车后架子上的遮布,手握长条刀,从整块儿圆圆的切糕上,切下属于自己的那一块。总想着多切点,多切点,结果自然是给多少钱,切多大块儿。捧着塑料纸包着的切糕,一口下去,凉、黏、甜、香,没到家,刚买的切糕就只剩粘在嘴角上的几粒米了。而今,超市中的切糕,总吃不出胡同里的味道。一次散步时,总觉得坐在路边的人眼熟——那是当年骑着车在胡同里卖切糕的汉子,如今已是满头白发。不禁忽然想起了每天傍晚斜阳晚照中那个卖五香芽豆的干瘪老头儿,我已工作了数年,他怕是不在了。那咸中透香,软糯可口的滋味,和那低沉沙哑的“五——香——芽豆”缠绕在一起,搅动着味蕾和回忆。小孩子对吃,似乎特别敏感,回忆童年时的幸福大多和吃有关。不过,有时候,吃也刺激着泪腺。

有一次,院子里女孩子都在一起玩儿。“豆腐——丝”的喊声一点点放大,邻居家的几个孩子,一个个回家要钱买豆腐丝吃。当吆喝声就在院门口徘徊的时候,只剩下姐姐还站在院子里。她跑回家吵着要吃豆腐丝,坐在床上的奶奶没答话,任她百般央求,还是坐着不动。吆喝声渐渐远去,小伙伴们聚在院子里边说边笑边吃豆腐丝,姐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吞着泪,哭得很伤心。不是奶奶心狠,一家五口,父母工资微薄,日子艰难,一年到头,只有春节才能吃上一次带鱼。我那时很小,体会不到那种辛苦。只知道,后来每次买回豆腐丝,姐姐都会吃很多,很多。

岁月脚步飞快,回首物事俱非。北京的胡同越来越少,吆喝声也慢慢零落,成为庙会里的表演。表演终归是隔靴搔痒的虚假,没有了活生生的生活,台上浓妆华服里喊出的吆喝声,即使能够以假乱真也失去了味道。

记忆里传来的一声声吆喝,沉淀了日子,越久越浓,想想让人微醺。

(北京市通州区郎府中学101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