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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日用家当》中黑人女性主体的追寻

  • 投稿文兄
  • 更新时间2015-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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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丽园

摘 要:《外婆的日用家当》作为爱丽丝·沃克的短篇小说代表作,充分体现了她深邃的思想。本文从爱丽丝·沃克的妇女主义出发,通过分析小说中的三位女性形象,探讨黑人女性主体从缺失、意识的觉醒最后至主体建构的艰辛过程,以及爱丽丝·沃克对身处双重压迫下的黑人女性同胞的人文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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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爱丽丝·沃克 妇女主义 黑人女性主体

引言

爱丽丝·沃克(Alice Walker,1944— )是美国当代著名的黑人女性作家之一,其大多作品描述了黑人女性在白人文化与男权思想的双重压迫下的悲惨生活与命运以及一些新型女性寻求自我解放的艰辛历程。代表着她创作史上最高成就的《紫色》(The Color Purple,1982)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她深邃的思想,一经发表,就轰动文坛,次年获得了普利策奖、全国图书奖和全国书评家协会奖。《外婆的日用家当》(Everyday Use,1973)是收录在她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爱情与困惑:黑人妇女的故事》(In Love and Trouble:Stories of Black Women,1973)中的最优秀短篇小说,也深受评论家的关注。

总而言之,国内外大多学者探讨了小说中的多重主题,正如李洁平认为,“国内外的学者长期以来对小说的文学主题认识趋于一致:赞扬母亲和麦姬是黑人文化传统和种族身份的守护神,谴责迪伊是本族文化传统的叛逆者。”[1](P37)巴巴拉·T·克里斯蒂安在文学传记词典中写道:“沃克关心的是文化遗产,而对于沃克来说,文化遗产并不存在于经过篡改、删节过的历史,而存在于幼者对长者、父母对子女、男人对女人这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此外,也有些学者从人物入手,分析了三位女性身上反映出的不同女性气质,如甘文平、彭爱民在论文《<日常家用>中母亲多重性格评析》中,认为“母亲在面对白人的种族压迫和男权文化的统治时,表现出自立自强,宁静平和,怡然知足的态度品行,感人至深。”[2](P611)也有学者从形式入手,分析了小说的反讽艺术与叙事策略,如涂红芹从女性主义叙事学的角度,分析了小说中独特的黑人女性叙事声音。[3](P124)这些研究足以证明该小说在文坛的地位之重。

所谓主体性,Donald E. Hall认为“主体是人,但并不等于是人,人只有作为某种活动的发出者才是主体。”[4](P134)也就是说主体是指在一定社会关系中能够而且实际从事着自由自觉活动的人,能清楚地认识到自身作为主体的种种力量。然而,在男权社会与白人文化的冲击下,黑人女性毫无主体性而言,她们过着逆来顺受的悲惨生活。因此,爱丽丝·沃克作为一位黑人女权主义作家,对女性的悲惨命运深感同情,致力于女性的自我寻求与解放。1983年,她提出“妇女主义”(womanism),并将其定义为“献身于实现所有人民的,包括男人和女人的生存和完美的主义。”[5](P234)《外婆的日用家当》选自于她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显示了她强烈的妇女观。因此,基于前人的研究成果,本文将从爱丽丝本人提出的妇女主义角度出发,分析小说中的三位女性形象,探讨小说中女性主体的构建过程。

一、小女儿麦吉:黑人女性主体的缺失

长久以来,黑人女性由于既是黑人又是女性的双重身份,一直处在社会压迫的最底层。久而久之,部分黑人妇女乐于接受悲惨的命运,固守着黑人的传统文化,寄存于社会与男人,迷失了自我,丧失了主体性。小说中,小女儿麦吉就是典型的没有自我、毫无主体性可言的黑人女性代表。

在以往的研究中,她一直受到了评论界的赞扬与钦佩,她“勤劳好学、心地善良”[6](P22),又懂得如何继承黑人文化遗产,可以说是父权社会下推崇的家中天使形象。 然而,在女权主义者看来,她完全是一个逆来顺受,对自己的命运听之任之,毫无反抗精神的牺牲品。

首先,作为一名女性,她身上承载了女性气质中过柔的一面,她缺乏女性应有的自信。由于不完美的外在,她从未肯定自己,“她知道自己不聪明,正如较好的相貌和金钱一样,机敏也没有光顾她。”(390)此外,家中的那场大火更是令她雪上加霜,她身子与胳膊上的疤痕成了她心中永远的伤痛,“在姐姐离开之前,她将会一直心神不定,她将会神情沮丧地站在角落里,为自己胳膊和大腿上烧伤后留下的疤痕而自惭形秽。”(388)本是黑色的皮肤就让麦吉遭人唾弃,加之她留有疤痕的皮肤,她对自己充满信心是比较困难的。在她母亲眼里,她是“一个跛了腿的动物,比如说一条狗,……侧着身子朝一个对此一无所知却对它表示关切的人走去时的样子 。自从那次大火把房子烧垮之后,她就成了这副模样,下颚贴着胸口,眼睛看着地面,走路慢吞吞的”。她这种怯懦、自卑、丑陋的形象,让读者很容易联想到典型的黑人女奴形象。

其次,她从未意识到自身内在的力量,从未想过发挥自身的主观能动性去提升自我、改变自我。事实上,她羡慕姐姐的所做所为,她觉得姐姐“真正是生活的主人,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世界还没有学会对她说半个‘不’字。”(380)可她从未想过让自己成为生活的主人。她才二十出头,却甘心与妈妈生活在边缘的世界里,过着忍气吞声的日子,家中的庭院是她们平常活动的场所,只有一棵老榆树日夜陪伴着她们。当姐姐强制要拿走象征黑人文化遗产的旧棉被时,她也不想去争取,只是说了句“让她拿去吧,妈妈”。(396)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她什么东西也不会得到,似乎这就是上天的安排,所以她甘于忍让,从未想过要去争取什么。而她这种逆来顺受、麻木不仁的态度正是缺乏主体性的典型表现。

总体而言,尽管麦吉属于年轻女性,然而她却毫无自己的主体性,终究逃不过上一辈妇女的悲惨生活:结婚生子,操持家务,成为男人的泄欲工具。在此,爱丽丝批判的不仅是麦吉个人主体性的丧失,她讲述的更是数年来在男权社会与种族歧视双重压迫下的黑人女性的悲惨命运与伤痛,表达了她对身处边缘的黑人女性的深切同情与关怀。

二、母亲约翰逊:黑人女性主体意识的苏醒

与麦吉相比,妈妈虽属于上一代女性,但她紧跟时代的发展,经历了从无主体性至主体意识开始苏醒的成长阶段。尽管她年轻时无法摆脱黑人女性应有的自卑感,“谁能想象我这个黑皮肤敢于直视一个白人男性的眼睛呢?”(389)其实,她也还是羡慕“白色细腻的脸颊与长卷发。”(389)这些思想打她一开始记事,就已经深入她的脑海。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与黑人民权运动的高涨,她慢慢地意识到黑人女性也有权利活出自己,她的女性意识开始苏醒。

首先,小说中男人的缺席,成就了妈妈独立的“男人式女人”。外貌上,她有男人般结实的身体,“在现实生活中,我是一个大块头、大骨架的妇女,有着干男人活儿的粗糙双手。”(389)此外,她还拥有着男人般的能力,“在大冬天里,我能像男人一样的无情杀死并处理干净一头猪。我能整天在户外干活儿,敲碎冰块,取水洗衣。”(389)由此可见,在日常生活中,母亲完全独立于男人。对于自己男人般的身材,她反倒是欣然接受,因为她很快能从白皮肤、长头发的幻想中苏醒过来。因此,作为上一代的黑人女性,母亲的种种独立气质是大多黑人女性缺少的,她走在了时代的前沿。

其次,试着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悲惨命运的思想成就了母亲精神上的独立意识。作为传统的女性,她竟然意识到了教育的重要性,知识也可以改变命运。因为自己只接受了两年的教育,她把梦想寄托在女儿身上。因此,她想尽各种办法为女儿筹钱,让大女儿“去美国求学”(390)。由于自己识字不多,她经常让两位女儿为她读点东西。多年来的生活阅历也使她成为了一位幽默聪慧的女性,她经常会用生活中的一些昆虫动物如“狗”“骡子”“小蜥蜴”打比方讲道理,既贴近生活又诙谐有趣。小说结尾时,母亲毅然决然从大女儿迪的手中抢过被子,果断地做出决定,她此时已经是一个有主见的个体。

综上所述,母亲已经充分意识到女性,尤其是黑人女性应该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活出独立的自我,黑人女性主体意识已经在她的脑海中苏醒。但由于她自己内心难以摆脱历代来黑人妇女固有的自卑感,使她难以蜕变成一个拥有自己主体性的人物。沃克借这位黑人母亲形象,意在表达黑人女性主体性的建立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仅需要自我的付出,更需要全社会的合作与努力,只有这样黑人女性解放的曙光才能绽放。

三、大女儿迪伊:黑人女性主体的构建

以往的研究中,大女儿迪是众矢之的,大多认为她自私自利、冷酷无情,是黑人文化的背叛者,如李郑杰认为“迪在本质上是认同白人文化的”。[7](P545)然而,从“妇女主义”的角度出发,迪却是爱丽丝·沃克笔下理想的女性形象。

在批评文集《寻找我们母亲的后花园》中,沃克完善并重新界定出了“妇女主义”的四个定义,形成了妇女主义的理论雏形。她指出:妇女主义者是黑人或有色人种女性主义者;妇女主义者热爱其他女人,喜欢或偏爱女人文化、女人的感情变化和女人的力量,妇女主义者以整个人类(包括男人和女人)的生存和完整为己任;妇女主义者热爱音乐、舞蹈、爱情、食物,总之爱圆满的事情;妇女主义者和女性主义者的关系犹如紫色之于淡紫色。[8](P234)“Womanish”源于非洲,意为“暴躁,放肆,胆大妄为或执拗任性的行为”。而迪勇于尝试新事物的勇气、果断坚定的性格以及美丽自信的气质完全符合这个词的含义。

首先,她勇于追求自我。自她小时开始,就追求“漂亮的东西,如黄色的裙子;她的脚看上去永远是干干净净的”。(390)也正是她这种完善自我的追求,她在她母亲与妹妹心中占据着像神一样的位置,小说开头就写到,“我会在院子里等她,昨天下午麦吉和我就已经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了”。(388)休斯顿·贝克说:“故事开头的氛围显示出一种庄重的、仪式性的等待”,犹如迎接“女神的到来”。[9](P21)可见她在她们心目中的分量。由于深受双重压迫,传统的黑人女性对自身生存现状要么变得麻木不仁,要么是安于现状,而迪勇于自我追寻的品质是非常可贵的,她代表新型黑人女性的希望。

其次,她有着独特的自信和果断。作为一位黑人女性,她竟主动追求男人;在她母亲和妹妹面前,“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对她说一个不字”;(388)她敢于直视任何人的眼睛,“犹豫不决不是她的天性”。(389)由此可见,迪与懦弱的麦吉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一个是漂亮、自信、果断并敢于追寻自我的知识新女性;而另一个却是懦弱、胆小毫无自主性可言的传统女性。

再次,她敢于积极地投入黑人民权运动,争取黑人权利。20世纪70年代,黑人民权运动高涨,他们以复兴黑人民间文化遗产、表现种族自我、反对种族歧视和振兴美国黑人文化为主要内容,在“保持黑人尊严与个性的前提下以融入美国主流社会为宗旨的文化思想启蒙运动。”[10](P12)在主流的白人文化中,迪没有以“黑人文化为耻”,相反,她却追求黑人的服饰与头发,“倍儿长并颜色张扬的长裙,金色的耳环,羊毛样的头发等”(391)。此外,她竟换了自己用了20年的名字,把它改成具有非洲底蕴的名字,因为“我无法忍受那些压迫我的人给我取名”。(392)由此,可见她的反抗意识和对黑人文化根基的追寻。此次,她回家取象征着黑人历史的文化遗产的搅乳棒与被子,更是象征着她对黑人文化的推崇。用破衣服逢的旧被子,是连接代代亲人的纽带与桥梁;更是妇女共同和谐劳动的产物,是黑人妇女聪慧的天赋、勤劳的付出与丰富的创造力与想象力的结晶。这些都表明迪对本民族文化的认同与追寻,同时也能使黑人妇女增强对自我的认识与肯定,也有利于提高黑人文化的自豪感与自信心。

综上所述,迪身上所体现的非凡气质足以证明她已经成为了一位有自己思想,能够充分发挥自己力量,完全掌握自己命运并拥有自己主体性的新型知识女性。爱丽丝·沃克借助这位性格鲜明的女性形象,表达了她的希望:所有女性应该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为女性解放事业做出应有的贡献。

总结

在《外婆的日用家当》中,作家展示了黑人女性自我寻求的生动画面。从过去一直受到双重压迫而毫无主体性意识的传统女性形象至后来受到民权运动影响致主体性意识的苏醒到最后接近拥有自我的新女性形象,体现了黑人女性解放艰难而又漫长过程。作为一位黑人女性作家,爱丽丝对处在社会底层的黑人女性表示深刻的关注与同情,同时也希望她们能够通过自我的追寻,成为独立的女性,达到两性乃至整个人类的和谐。

注释:

[1]李洁平:《<日用家当>中女性形象解读》,外语与外语教学,2007年,第3期,第37-39页。

[2]甘文平,彭爱民:《<日常家用>中母亲多重性格评析》,武汉理工大学学报,2006年,第4期,第611-614页。

[3]涂红芹:《以女性主义叙事学角度看<日用家当>的写作特点》,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2012年,第2期,第124-125页。

[4]Hall,Donald E.Subjectivity.New York and London: Routledge,2004.

[5][8]Guerin,Wilfred L.etl.A Handbook of Critical Approaches to Literature.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

[6]孟利,徐建刚:《<外婆的日用家当>的叙事美学蕴含》,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2012年,第9期,第21-23页。

[7]李郑杰:《<外婆的日用家当>中艾丽斯·沃克的文化传承观》,沈阳大学学报,2013年,第4期,第543-545页。

[9]Houston Baker,Charlotte Pierce-Baker.Patches:Quilts and Community in Alice Walker’s Everyday Use.The Southern Review,1985:21.

[10]张瑛:《艾丽丝·沃克<日用家当>中的人物解读》,湖北第二师范学院学报, 2008年,第9期,第11-13页。

(卿丽园 湖南湘潭 湖南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 41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