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敏
摘 要:艾特玛托夫和张承志这两位草原的歌者在作品中流露出了相似的审美追求,虽说张承志早期是受到了艾特玛托夫的影响,但他们之间有着明显的不同。他们笔下的自然、人物与情节既展现了相似的一面,又彰显了各自独有的审美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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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艾特玛托夫 张承志 审美 比较
艾特玛托夫生长于广阔的吉尔吉斯大草原,张承志也曾在内蒙古和新疆的大草原上生活过,从生活背景上来讲他们的某些感受和人生实践是相似的,而“审美活动是一种特殊的人生实践”[1],这是导致他们将会有共同审美倾向的重要因素。再加上张承志也特别喜欢艾特玛托夫的作品,自己也曾经坦言“苏联吉尔古斯族作家艾特玛托夫的作品给了我关键的影响和启示”。[2]所以在他早期的作品中读者不难看出有艾特玛托夫的影子,但张承志并没有一直跟在艾特玛托夫的身后沦为单纯的模仿者,他自己也在创作之路上寻求到了自己独有的特色,正是这样才使他们两位之间更具有可比性。这里对两位作家作品的比较主要是从“美”的角度来进行的,因为“美的本质和人的本质、生活的本质有着密切的联系。因此,在对美的本质的探索中,必然涉及对人的本质、生活本质的理解”[3]。所以对美的比较观察能促使读者更好地理解作家作品。
一、艾特玛托夫与张承志对自然审美意识的对比
艾特玛托夫和张承志都特别喜欢在小说中对他们情有独钟的草原和河流进行描写,因为这些草原和河流养育了他们,使他们一生都对那些草原与河流有着特殊的情感。但他们都没有用大幅的篇章来刻意描述草原和河流是如何美的。草原与河流或是出现在小说与章节的开头,或是随小说情节的发展而出现,或是跟随人物心情的不同而展现出不同的面貌。如张承志《黑骏马》中展现的内蒙古草原和伯勒根小河,以及艾特玛托夫作品中经常出现的吉尔吉斯草原与伊塞克湖。
艾特玛托夫和张承志作品中的自然环境描写都深刻体现了他们对自然之美的崇拜,他们歌颂自然之美,并倡导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相处。但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是艾特玛托夫认为人在精神层面与自然之间体现的是等同的价值,在《花狗崖》中他借老人奥尔甘的口如此说道:“人是微不足道的,但是人能思考,因而能够借此飞升到海与天的伟大境界中去。因此,他能够在永恒的自然力面前确立自己的位置,能够与宇宙的深度和高度相比拟……”[4]除此之外,艾特玛托夫还非常推崇自然的人性,在《花狗崖》中老者奥尔甘将大海当作朋友,将白杨树当成兄弟每天都要和他交谈。同时还把动物都人格化,艾特玛托夫笔下的动物不仅都有自己的名字,还有各自特色鲜明的性格特征。如《断头台》中的动物,母狼名叫阿克巴拉是一家之主,她像人类一样拥有着七情六欲,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面对人类的贪婪与狠毒她有着悲伤与仇恨的情感。相比之下,张承志与艾特玛托夫不同,他笔下的草原、河流、高山等壮丽的自然景色是他灵魂为之战栗的对象,他对自然更多的是敬畏之情而不是友情。他认为人在自然面前是渺小的,有时面对残酷的自然环境人们是无能为力的只能默默承受,如《黄泥小屋》中,在无尽的暴风狂沙之中,就算是再强的硬汉也会流泪。张承志不像艾特玛托夫一样将人类与自然放到同等的地位上,艾特玛托夫笔下的人物在面对自然带给人的困境时,都是选择努力斗争来面对自然的挑战。
二、艾特玛托夫与张承志对角色塑造过程中审美追求的对比
艾特玛托夫与张承志都着重于对人性美的塑造和追求,尤其是歌颂朴实劳动人民的人性光辉,他们两者之间虽说有相似的地方,但各自仍有各自的鲜明特点。
首先是对男性角色的塑造。他们笔下的男性大多是生活中平凡、普通的劳动人民形象,但又铸造了草原上的牧民特有的那种性格与灵魂,展现出他们的民族美德、民族心理,挖掘人物特殊的美学价值与美学涵义,这构成了艾特玛托夫和张承志比较相近的审美特色。如艾特玛托夫在《永别了,古利萨雷》中塑造的塔纳巴伊。塔纳巴伊是一个典型的劳动人民形象,他不善言辞,默默地在荒无人烟的山坳里替集体放羊,别的人都十分不愿意做这份活,甚至有人因为承受不了这份繁重的劳动与无尽的孤独而逃跑,但塔纳巴伊坚持下来了,他为人民奉献着自己的一切,他不是圣人,面对困难也会有怨言,但发过牢骚后,他依然会拿起工具去完成工作。张承志在《黑骏马》中塑造的白音宝力格大致也符合上述特点,勤劳勇敢,渴望平静普通的幸福生活。但这两位主人公有其各自的独特之处。艾特玛托夫热情讴歌了塔纳巴伊式的牧民强者,形象更为鲜明,他的身上更集中地表现出骑马民族传统的道德与人格之美。相比较之下,张承志更偏重于对人物精神世界之美的开掘,白音宝力格具有塔纳巴伊所不及的强烈现代意识,他更积极地去追求文化科学知识。
其次是对女性角色的塑造。同男性角色一样,女性角色的塑造也大多以草原人或劳动妇女为模板,两人都偏爱勤劳朴实与善良的女性。如艾特玛托夫笔下的查密莉雅和张承志笔下的索米娅与老额吉。不同之处在于,查密莉雅敢于不顾旧观念和旧习俗,勇于追求自己的爱情和精神生活,最后毅然决然地和心爱之人一起私奔,散发出一种浓烈的个性之美。但对于老额吉和索米娅这两位女性来说,她们缺乏同命运抗争的勇气,只会一味地隐忍。索米娅遭到坏人希拉玷污后,不敢吭声甚至都不敢向自己所爱之人倾诉,只会躲起来哭,老额吉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无非是古老草原上比比皆是的一些过程,也并未想到替亲人索米娅讨回一个公道,同时索米娅自己也不敢反抗命运和努力追求自己的幸福。
艾特玛托夫和张承志塑造的女性形象还具有最鲜明的一点——母性的光辉,同时这些母亲还具有常人所不能达到的坚韧精神。如《母亲——大地》中的托尔戈娜伊,以及《黑骏马》中索米娅。虽然索米娅生活不幸,但她却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为了孩子什么苦都肯吃,散发出母性的光辉,这一点又与艾特玛托夫笔下的托尔戈娜伊相似,她们都为自己的孩子付出了一切。对女性身上的母性塑造和两位作家的成长经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艾特玛托夫在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亲,对母亲有着特殊的敬仰,在他的小说《母亲——大地》的小序中提到:“父亲,我不知你葬在哪里……谨以此文献给你,托列库尔·艾特玛托夫。妈妈,你养大了我们四个人……谨以此文献给你,托列库尔·艾特玛托夫。”[5]张承志对他的额吉也有很深厚的感情,从他第一篇作品《骑手为什么为歌唱母亲》,直到后面的《黑骏马》《北方的河》以及《金牧场》中都有他额吉的身影,两位作者都对女性身上散发的母性之美表达了赞美之情。
三、艾特玛托夫与张承志对悲剧审美意识的对比
悲剧在美学之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它一向被人们称为“崇高的诗”,反映的是一种悲壮而又崇高的美,同时“悲剧一方面像音乐一样,是苦闷从内心发出的呼号;另一方面,它又像雕塑一样,是光辉灿烂的形象”。[6]艾特玛托夫和张承志的小说中都有不少令人心酸的情节与结局,但他们展现出的悲剧并不像古希腊神话和莎翁笔下那样轰轰烈烈,其中的人物也不能体现出施昌东先生所说的“悲剧人物必须具有这样或那样的伟大的、正义的、或者正面的素质。”[7]艾特玛托夫和张承志传递给人们的悲剧意识具有一种细水长流的感觉,紧紧地抓住了人们内心的柔软,牵动着人们内心深处的哀苦。他们仅仅是将生活中那些平常人的不幸与痛苦徐徐道来,其实这样更容易在引起人们情感共鸣的同时催人深思。悲剧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但对两位作家悲剧审美意识的比较就先简单的从以下两个方面来看。
(一)爱情悲剧
艾特玛托夫在《我的包着红头巾的小白杨》中讲述了女主人公阿谢丽和之前的查密莉雅一样敢于和自己心爱的男人私奔,但后来不幸的是她遭到了丈夫的背叛。张承志笔下勤劳善良的索米娅被坏蛋奸污而怀孕,后来又因生活所迫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过着痛苦而又贫困的生活。虽说都是不幸的爱情悲剧,但两位作家对形成爱情悲剧的原因设计是不一样的,阿谢丽的悲剧是因为她遇人不淑,而索米娅是因为自己对命运的屈服。
(二)人性悲剧
艾特玛托夫《第一位老师》中的阿尔狄娜被自己的婶婶卖给别人做了小妾,并且在十五岁的年龄就被糟蹋。张承志的作品《黄泥小屋》中刻画了被东家压迫的劳动者,他们每天连饭都吃不饱,却要不停歇地干一整天的活。阿尔狄娜生活在法制薄弱的时期,面对恶毒的婶婶,由于自己年龄太小虽说反抗了但也没成功,依然被婶婶给卖了,同村的人对此恶劣的事件也是袖手旁观。《黄泥小屋》中的劳动者同样也生活在法制落后的时代,面对东家的剥削他们选择了沉默。
悲剧的背后隐藏着两位作者面临的不同的社会问题,值得人们去深刻的思考与探讨。
艾特玛托夫与张承志对审美有着相似的追求,但又各自表现出不同的特点,笔者从自然审美意识、人物的塑造和悲剧审美意识这几个方面入手,运用了比较文学的研究角度进行了探讨与比较,希望有益于读者更好地理解与掌握作家及其作品。
(项目名称:伊犁师范学院研究生科研创新项目,项目编号:2014YSY015。)
注释:
[1]朱立元:《美学》,高等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151页。
[2]张承志:《诉说》,民族文学,1981年,第5期,第86页。
[3]北京大学哲学系美学教研室编:《美学与美学史论集》,新疆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8页。
[4]陈韶廉,胡平译:《花狗崖》,《艾特玛托夫小说集·白轮船》,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271页。
[5]王家骧译:《母亲——大地》,《艾特玛托夫小说集永别了,古利萨雷》,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204页。
[6]蒋孔阳:《美学新论》,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20页。
[7]施昌东:《“美”的探索》,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版,第389页。
(王雅敏 新疆伊宁 伊犁师范学院人文学院 83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