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艺术发展的现代性语境中，汉字作为中华文明的象征，不但有书写与传播的功能，还是当代艺术探索的重要元素与资源。汉字作为独立的审美对象，从历史考证来看至少有2000 多年的历史，而作为起源于远古时期绘画艺术的汉字从最初的萌芽到现在的演变历史至少也有5000 年，汉字本身不单单具有文字本身的交流和沟通功能，更重要的是汉字本身就是一种具有形式美和丰富内涵的图像，源于象形止于审美。具备外在的线条美和内在的情感意境和审美意象。汉字的形由点线构成，并且在点线之间传递着韵律之美。从汉字的笔画线条来看，在简单朴素之间蕴含着丰富的变化。中国汉字来源于古老的绘画艺术，而绘画这门造型艺术普遍以线条来表现艺术主题和抒发主观情感。因此汉字的构造中也存在着用造型传递思想情感的问题。以不同的线条来构造文字，同时体现主体思想、情感审美等。恰如宗白华先生在谈论书法之美时说到的“中国人这支笔开始于一画，既流出了人心之美，又流出了万象之美”。
在汉字的艺术化书写中，人们经常以不同的线条搭配来传递一定的审美情趣和思想意境。给予汉字极强的表现性和张力，那些流传于世的高超书法作品笔画粗细变化有致，姿态夸张舒展，章法布白，无不具有动态之美，节奏之感。其中深藏着中国传统美学思想，传统哲学思想的精髓。由于过去的古典主义绘画与现实主义绘画往往借助宗教性、民俗性、政治性或文学性的文本来安排画面中的图像与场景，绘画的发展一直遵循内容决定形式的原则。改革开放以后，为了冲击长久以来“内容决定形式”的创作模式，有些中国的前卫艺术家大胆借用了西方现代主义的思想，受其影响，他们更为强调的是追求绘画本体，并努力将所谓宗教性、民俗性、政治性或文学性的内容逐出画外；而另一些前卫艺术家则热衷于追求哲理化的表达。这就使得以往的现实主义的绘画手法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埋没。艺术家在挖掘绘画的各种可能性途径中，汉字作为绘画的一个重要元素和历史图像资源被迅速地利用起来，汉字的直接应用和变形运用不单单出现在当时风生水起的实验水墨上，而且一些当代感很强的装置作品也以汉字作为基本元素来应用，其中又以中央美院徐冰的作品最为代表。这种现象出现之后，我们会发现进入上个世纪90 年代，中国前卫艺术从中国特定的文化背景出发，不仅告别了对于形式至上与宏大理想的追求，而且更加关注人的生存状态与生活中的异化现象。从整体上看去，虽然新生的当代绘画呈现出了多元化的大好局面，但相当多作品还是有着共同之处的，那就是对于各种历史资源和非艺术元素的应用，这与以往艺术家对艺术的追求有很大的区别。
探究这一现象背后的历史成因时会惊奇地发现，相对于过去的古典主义绘画与现实主义绘画，新出现的当代绘画——特别是在更年轻的艺术家那里，一方面远离了宏大叙事的传统，转而走向了微观叙事；另一方面也十分强调各种图式资源和现成品在艺术创作中的直接运用。于是，一个极有趣的问题就出现了，汉字这种古老的文字符号被直接嫁接在当下的艺术作品中，为什么会发生如此重大的变化？这首先与前卫艺术家们对大而无当的宏大理想与泛政治化的现象毫无兴趣有关，其次与时代的风潮已经从强调集体主义经验向个人经验的转换有关。由于认定谁也把握不住这个时代的整体，我们只是成为无数碎片中的一环。所以，很多前卫艺术家——特别是年轻的艺术家更加关注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人和事，由此还创作了一大批表达碎片般感受的艺术作品。运用了大量社会学、文化学与体现微观政治的符号。这些前卫艺术家为什么不愿像他们的前辈那样从“反映论”的立场出发，即用“现实主义”的手法去真实客观地再现或记录现实，而要从虚拟美学的立场出发，依照新型的文本去制造一些现实中并不存在的“假象”，难道这些前卫艺术家的所作所为就是出于纯粹反叛与创造新艺术风格的考虑吗？难道他们是想用制造“假象”的方式来出人头地吗？答案是绝对否定的。笔者发现，受图像学和解构主义的影响，只有按自身的理解去破坏这个表象世界，才能制造出一个个“假象”与虚构的事件，也就是说对来自外部世界的图像进行重新编码与演绎，才能真正解释本质的世界，或者表达出个体对现实世界的真切感受。可以说，这些前卫艺术家们的作品表达的乃是对个人生存体验的理解、想象与升华。在本质上，他们是在以自我虚构的方式创作他们自己。而对新型的文本运用也使得他们从传统“现实主义”绘画的概念中解放出来。人们要认为这是一种大胆的反叛行为也未尝不可。作为呼应，观众也必然会根据年轻艺术家们所提供的新艺术框架去作相应的阅读与理解。当然，因为成长背景、艺术个性、记忆方式与关注点完全不同，所以每个人进入“虚拟”表现的艺术方式是很不一样的。也正是在此过程中，前卫艺术家们方才逐步建立了更新的表征与形式系统。这充分意味着：每一种新的艺术样式都包含了一种独特的世界观与叙述方式；对任何新绘画的研究，都必须将大的文化背景、个人经历与具体作品结合起来，否则就会把复杂的问题搞得简单化。在这里，一个不能回避的重要问题是：正以强劲风头席卷当今艺坛的新绘画无论在艺术风格上多么丰富与新奇，其实大多与借鉴各种非绘画类的图像资源有关。作为一种必然结果，大多数新绘画在图像的呈现方式上是完全不同于传统“现实主义”绘画的，也动摇了其赖以存在的基础。这也使新绘画出现了“图像转向”和“符号化创作”的大趋势。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以中华民族的当代文化建设为本位，积极调动汉字的文化资源，以汉字文化的历史视野来反思全球化时代中的艺术问题，从汉字文化中发掘出一种本土的现代性，让古老的汉字在当代绘画作品中焕发出独特的魅力。
【崔兰珍，河南教育学院艺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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