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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千山水画中的“山水文化”思想

  • 投稿七睬
  • 更新时间2015-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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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风

在今天处于科学技术发展的时代,我们把“山水”视为一种生命意识的复归,一种身处繁华都市而超越于现实、对自由精神的追求的理想,如此看来张大千山水画中“山水文化”的表现,对当今的人们会有一定的启示:走近山水,亲近山水,贴近山水,在山水中完善自我。

一、中国“山水文化”与山水画

中国山水画反映出的不只是绘画的问题,它是一种“山水文化”。从哲学意义上说,山水文化就是人化的山水,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的结晶,其中包括实用的、认知的、宗教的、审美的层面,它们之间相互联系,彼此制约,或使山水改变面貌,或使山水人情化,孕育出多种多样的山水文化现象。作为主体的人的本质力量,他的感知的能力和掌握对象的能力,制约着他的需求和目的。他只能按照自己现实的需求和目的,选择对象不同的局部、方面、层次作为开展对象活动的客体。由于主体本身的需求、目的和对象化能力不同,指向同一客体的对象性活动就有不同的意义,建构起不同性质的对象关系。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类文明的不断推进,人们掌握自然的能力逐步提高,人与山水的关系也越来越丰富多彩,因此山水文化总是处于继往开来发展之中。中国山水文化,就是我们的先人在长期实践中与山水形成各种对象性关系的产物,凝聚着一代代炎黄子孙的意向、智慧、力量和情感,展示出对于真、善、美的不断追求,这宝贵的财富是自然和历史对中华民族的厚赐。

山水绘画,是以山水为表现对象的又一重要审美创造领域。在世界上,中国是山水画出现最早的国家。魏晋南北朝时期,顾恺之、宗炳、王微等都从事山水画创作。到了唐代,山水画更走向繁荣,出现了青绿山水、水墨山水等多种流派。历代山水画的大师们,既重视“外师造化”,又强调“中得心源”,主张采山川之灵,向大自然探求画理和画法,留下了灿烂的富有民族特色的山水画遗产。近代以来,吴昌硕、黄宾虹、张大千、刘海粟等,又把山水画推向了新高峰,使之具有新的时代特色。中国山水画,是绚丽的山水孕育出来的,而又使山水得到审美表现。

中国山水画体现的已不单单是绘画的问题,它是一种“山水文化”。在中国传统文化范围中“山水”指的是由自然形成的生态环境,既有一定的文化积淀,又有相应的观赏价值和美学价值。

中国山水文化是指我国人民在与自然生态漫长而又密切的接触过程中,从最初的敬畏和崇拜自然,逐渐到人类不断地适应和征服自然,其中人类热爱和保护自然生态的例子屡见不鲜,更应该歌颂的是人类与自然生态的和谐相处(在盘古神话中形象而又生动地揭示了这一思想:“天人合一”),在一系列漫长的历史演变过程中,人类的物质财富不断获得丰富,同时也收获了种种与自然山水息息相关的精神财富,山水文化的丰富内涵也就表现在这些精神财富之中。简而言之,山水文化是以自然生态的山水为依托产生的精神财富。中国山水文化深深地植根于中华民族这片沃土之中,积淀着中华民族千年之精华,成为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山水文化是一种审美文化,是具有美学价值的自然景观,给人以精神的愉悦和陶冶。作为具有美学价值的自然景观,通常有雄、秀、奇、险、幽、旷六种审美形态。中国山水文化正如诗中所描绘的那样,五岳之首的东岳泰山:“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红日喷薄碧海间,苍穹浪涌波涛翻”。奇险天下第一山的西岳华山“奇峰峻岭西山险,斧砍刀削指碧天”。有独秀美称的南岳衡山:“恒山如行,岱山如坐,华山如立,嵩山如卧,惟有南岳独如飞。”素以奇而著称的北岳衡山:“盘经百转势难跻,一线凌空尚有梯,缓步直缘青壁上,置身真与白云齐,乾坤自有灵境在,地位岂合他山尊。”峻极于天的中岳嵩山:“余雨少室观晴雪,瀑布崖前墨浪流。”

人类与大自然朝夕相处,自然使精神世界和思维方式上受到启发和影响,形成了中国人独有的精神内涵和价值取向的山水观。

二、张大千山水画中的“山水文化”

张大千的山水画和山水文化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系。中国山水文化源源不断的滋养着中国山水画艺术的生命,张大千的青绿山水画和泼彩山水画所独具的集民族和现代美感于一身的视觉语言,是中国传统“山水文化”观念的具体体现。

从古至今,人们对自然山水无限的向往和深深的眷恋之情,压抑不住的创作激情,导致艺术家用不同方式表达各自的情愫,内容不同所以载体也不尽相同,有山水文学、山水画、建筑园林等。张大千的山水画和山水文化之间就存在着这样的关系。

在大千山水画中“山水文化”的显现是较为明显的,我们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得出结论:

首先,张大千个性豪迈洒脱、风流倜傥,乃博古通今的奇才。他可以运用老子的“道”去解释变化莫测的自然山水,万物皆是“道”孕育变化而生,看山听水,描绘景物时均可用“道”来衡量。他注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并解释道:“因为见闻广博,要从实际观察得来,不只单靠书本,两者要相辅而行的。名山大川,熟于胸中,胸中有了丘壑,下笔自然有所依据,要经历的多才有所获。山川如此,其他花卉、人物、禽兽都是一样的。”众人皆知,大千乃摹古高手,仿真作品使当时不少大画家也信以为真,但是他并不满足,更没有泯灭创作才情,一次次地走进山林溪径,回归自然的怀抱,感受崇山峻岭、九曲清溪,坐看风起云涌,聆听鸟蝉脆鸣,悠然恬淡之情溢于言表,身心的回归,思想的解脱,和《齐物论》中庄周的“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思想正好吻合,自然和生命有机的成为统一体,大千没有盲目膜拜自然、夸大自然,而是正视自然,公平合理地看待不同和差异,理解和接受现实生活,超越俗世,摒弃烦恼,使得万事万物与之为一。张大千说:“黄山风景,移步换形,变化很多。别的名山都只有四五景可取,黄山前后数百里方圆,无一不佳。”山川赋予了他深入探究自然的体验契机,给了他取势造景的参照,更给了他以景绘情的特殊关照。正如郭熙的《林泉高致》中讲的:“世之笃论,谓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画凡至此,皆入妙品。”“君子之所以渴慕林泉者,正谓此佳处故也。故画者当以此意造,而鉴者又当以此意穷之,此之谓不失其本意。”他还神悟宗炳的“山水质有而趣灵”,山水既是客体的自然存在物,又有内在的品格。挥毫泼墨之间并非单单书写胸中逸气,山水也是有自己性情的。可再现,也可表现。石涛在《画语录》中也有明确表述:“得乾坤之理者,山川之质也。”张大千融古今诗书画印为一体,聚传统精髓文化于一身,造就了“五百年来一大千”的美誉。

其次,在山水文化的陶冶下,大千的山水构图和技法也自成一家。作品中,边角构图突出黄山的险峻,蔼蔼云雾中的群山似断又似连,崖边的小桥和缓缓行走着的老者,恰是虚实相生。虚虚实实,笔不周而意周,正是老庄思想“有”与“无”的再现,是中国画追求写实追求的精神基础。山水之美在于生命和谐,文化之脉在于精神传承。已是70 岁的张大千旅居国外,越发的思念祖国和家乡,创作了近20 米的长卷《千里江山图》。画面以四川省为始,起笔都江堰的铁索桥,而后是长江奔流而下,越三峡,过江陵,纳百川,最后涌入大海。大千胸怀祖国的山川河流,才使画面浑然天构,一气呵成,气脉贯通与千岩耸峙,万流奔腾,气势雄浑。这种意在笔先、胸有成竹、跌宕起伏的艺术表现,不落俗套,自出新意的构成方式,充分证明了艺术创作的全过程“外师造化,中得心源”。那为何《千里江山图》成为张大千晚年的代表呢?究其原因:艺术美源于自然美,由于画者真性情的流露,自然与现实已锻造成密不可分的有机体。此画在风格上“泼写兼施、色墨交融”。彰显瑰丽雄奇、苍深渊穆之境。“自然”是中国画审美的标准,也占道家哲学主导地位,这一审美要求一直在各个时期有所延续,《千里江山图》是选材上的自然(祖国的山川河流),是格调上的自然(平淡天真),是情感上的自然(对祖国母亲的思念),是个性上的自然(独创的泼彩艺术),是气韵神采浑然天成的自然之延续。

当今西方文化强烈充斥在传统文化之中,一时间让我们迷失、彷徨、自弃、懊恼,找不到艺术的方向,看不清未来的明灯,似乎进入了瓶颈。这时我们需淡定、平和,中西文化的交融,可以相互补充、相互借鉴,关键是切勿在交流中丢了自己。文化需要弘扬,更需要开拓,激流勇进更能大展宏图。豪迈不羁的张大千给笔者做了很好的典范,在中国文化中摄取营养,在山水文化中寻觅契机,在“文”与“质”上完善自己,在“情”与“景”中制造意境,在“度”与“法”中构造险峻,在“墨”与“彩”中寻找融合。中国山水文化源源不断地滋养着艺术的生命,我们需传承并发扬光大。

张大千最具个性的山水画还是泼彩山水,“大千先生试以泼墨法作山水画后,又在泼墨的基础上泼以大青大绿,获得更为新奇清丽的效果,并以其天纵之才,在几年的时间里使惊世骇俗的‘泼彩’迅速成熟”。①张大千在唐代王洽泼墨画法理念的基础上,借鉴米氏、青藤、梁楷等大写意泼墨法,糅入西欧绘画的色光关系,结合大青绿的浓丽、小青绿的明快,形成独具个性的“泼彩山水”。当黄宾虹、傅抱石、李可染、陆俨少苦心建构中国画的笔墨之美时,张大千却以青绿之美为主,赋予了青绿艺术以新的生命力。张大千给青绿山水画注入了新的艺术语言,用“泼彩”的方法发展了青绿山水,他不仅改变了宋代以后青绿绘画的传统模式,从生态系统的观念来看,开发了青绿艺术新天地,也证明了中国山水画创新求变的可能性。这一可能性一直影响到当代的山水画创作,也将对未来中国山水画有所启示。青绿山水画所独具的集民族和现代美感于一身的视觉语言,是中国传统“山水文化”观念的具体体现。

张大千泼彩山水画的形成正符合“天人关系”的中国文化核心,对于人与环境关系的高度重视形成了中国文化的生态学特征和生态学传统,中国文化是一种生态文化。主张“师法自然”、“巧夺天工”的中华艺术就成为一种生态艺术。张大千的泼彩山水画,自然天成,挥洒自如,充分发挥了宣纸的“偶然性”效果,光色的碰撞,笔墨的融合,形成了独特的“泼彩”效果,意境悠远。山水画的意境来源于对自然的体悟,其画理的严明可与“四时并用”,在张大千泼彩山水画中能感受到“春夏秋冬”、“阴晴雨雪”、“云腾霞蔚”等自然生态的情景。张大千画树,八面出枝,山石简直有夕阳照着的样子,完全是符合自然山水的真相。他坚持画山水一定要实际,多看名山大川,奇峰峭壁,危峦平坡,烟岚云霭,飞瀑奔流,宇宙大观,千变万化,不是亲眼看过,凭着臆想是画不好山水画的。眼中看过,胸中自然会有,胸中有了,笔下才会有,故而张大千先生走遍祖国的名山大川,并多有写生,最终形成了泼彩山水画。

由上述我们不难感受到张大千山水画中的生态观念,而这种观念也是中国山水文化的重要观念。山水文化在中国人的生活中和文化意识里,占有极重要的位置,且人文意蕴十分丰富、深远。中国山水画成为画家精神世界里的重要组成部分。可谓情之所依,在山水。灵之所寄,在山水。生命皈依,在山水。故而中国山水画成为中国绘画的最重要的表现形式,在山水画中表现了“野旷沙岸净,天高秋月明”的自然美,表现了“大江东去……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崇高美,表现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浪漫情怀。崇敬大自然,热爱大自然,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个很重要,很突出的表现就是“自然”成为人们审美的最基本的准则。②由于对自然的崇敬和欣赏,山水画甚至成了普通的中国人居室中的主要装饰品,以示对自然生活的亲和力。

注释:

① 陈洙龙,《张大千》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年版,第187 页

② 汪爱芝,中国传统文化的生态意识,长江论坛,2004 年版,第4 期56

张大千山水画中的山水诗与山水文化,四川省教育厅人文社科基地四川张大千研究中心2011 年度课题项目,项目编号:ZDQ2011-04

【李东风,西华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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