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XT / 陆健
【摘要】埃尔·格列柯是16 世纪下半期至17 世纪初西班牙艺术家，他的艺术风格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克里特时期、意大利时期和西班牙时期。早期绘画深受提香、丁托雷托以及米开朗基罗等艺术大师的影响。1577 年来到托莱多，可以说是托莱多成就了表现主义先驱的格列柯，使他成为“西班牙灵魂”的揭示者。
【关键词】埃尔·格列柯；西班牙；托莱多；表现主义；先驱
埃尔·格列柯1541 年出生于希腊克里特岛的干地亚，原名多梅尼科斯·泰奥托科普洛斯,少年时便学习传统拜占庭圣像画。1567 年到威尼斯开始研究提香、丁托雷托等画家的作品，这对他以后艺术风格的发展起到重要的作用，特别是对丁托雷托作品中不平衡的构图、变形的造型、强烈的色彩和松动的笔触这些元素的吸收，这为格列柯成为西班牙表现主义先驱奠定了技法上的基础。
15 世纪和16 世纪上半期，相对于意大利、法国等欧洲文艺复兴绘画上的成就，西班牙还未有与之媲美的绘画大师。但从16 世纪下半期到17 世纪末，由于格列柯的出现，成就了西班牙绘画史的“黄金时代”，并使西班牙的绘画在欧洲画坛上占有重要的位置。格列柯的艺术风格在意大利并不被当时的艺术界和公众所接受，曾经长期默默无闻。从现有的研究资料考证，当时意大利正值反宗教势力强盛和人文主义思潮危机，而格列柯早期绘画深受意大利绘画的影响，却无法发挥艺术才能，作为一个来自克里特岛的异乡人，倍感压抑与孤独。1569 年在罗马结识了西班牙人文主义者路易斯·德·卡斯蒂利亚和加西亚·德·洛艾萨等，由此引发了去西班牙的想法。期间由于桀骜不驯、恃才傲物的个性，与罗马艺术界和公众引起冲突，为了前途，在西班牙朋友的帮助下1577 年来到了托莱多，托莱多与克里特岛相似的风情习俗，激发了格列柯的创作激情，这一时期的创作形成了他艺术创作的高峰。
格列柯的艺术特点随着他生活环境的改变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克里特时期、意大利时期和西班牙时期。1567 年前，格列柯是位典型的拜占庭圣像画家，内容是以描绘圣母形象及其生平故事为主。技法上以线、平涂色彩、中性金色背景等为造型手段，以庄严的正面风格化形象，不以再现真实为目的，而是为表现“上帝世界”并弘扬基督教精神的绘画。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品《圣母永眠》《博士来拜》等都是拜占庭风格的作品，在作品中坚持中世纪关于宗教艺术的认识而非文艺复兴的观点，在表现宗教题材上不用自然主义手法，而是以共性和理想的艺术观念刻画宗教形象。色彩的平涂，透视的随意，形象的象征，此时期作品虽仍是拜占庭的典型，但作品中表现主义的特质已隐隐显现。
1567 年至1577 年格列柯来到了意大利，分别在威尼斯、罗马受提香、丁托雷托以及米开朗基罗等艺术大师的影响，特别是提香营造气氛、追求意境的画法，米开朗基罗的雕刻艺术和人体造型能力对格列柯的艺术演变十分重要。这一时期格列柯流传于世的作品有《医治瞎子》《忏悔的玛达莱娜》等，作品中把学习到的威尼斯技法同拜占庭传统结合起来。这一时期对格列柯来说的重要意义是连接了过去与未来，在作品中体现了人文主义精神以及表现生命内涵的形体刻画能力，也为他以后成为表现主义先驱奠定了基础。
托莱多是西班牙历史悠久的古城，建于公元2 世纪罗马时期，后为西班牙王国的首都。1577 年格列柯来到托莱多时，东方的伊斯兰教和犹太教以及拜占庭的文化在这里杂糅影响，而这正好符合他内在的神秘主义气质，因而格列柯在艺术上开始远离意大利传统，用抽象的宗教题材和荒诞离奇的艺术形式表达自己的精神世界。托莱多时期对格列柯艺术具有表现主义特质具有重要的影响，第二故乡的托莱多是他理想中的圣城耶路撒冷，经常将托莱多景色作为创作素材，寄托自己的精神理想，《托莱多风景》《雷暴雨中的托莱多》是他众多托莱多题材中的代表。在托莱多格列柯经历了精神上的提升，他把“西班牙传统”融入到自己的灵魂中，也可以说托莱多成就了表现主义先驱的格列柯，使他成为“西班牙灵魂”的揭示者。格列柯从1577 年至1614 年去世一直生活在西班牙，在西班牙的37 年艺术生涯中，曾有两次明显的艺术风格转变。《基督被剥去外衣》（如图1）是他到西班牙后艺术风格转变的代表作，在这幅人物众多组合的作品中，没有合乎空间处理的透视，视觉中心的基督有一种强烈的主观处理的宗教精神，在画面中能感受到他对中世纪艺术兴趣，但已没有了在意大利时强调建筑物透视和舞台背景般处理的描绘。在这幅作品中所体现的表现主义精神，与强调主观表现甚于自然描绘的西班牙强力表现精神即“西班牙表现主义”完全一致。这一特点在他另一幅代表作《奥尔加斯伯爵的葬礼》（如图2）中体现得更为明显，这幅作品的题材来自中世纪的传说，是他西班牙前期阶段最后一幅作品。格列柯在这幅作品中人物造型夸张，画面色调阴郁，整个气氛骚乱不安，充斥着神秘的宗教主义气息。自1595 年后，格列柯在西班牙的艺术创作进入到后期阶段。在此期间可以说是他艺术技巧及表现精神达到炉火纯青的巅峰状态，除了肖像画几乎所有作品都是宗教题材的创作。《圣约瑟夫与孩子》《圣马丁与乞丐》《拉奥孔》等都是后期的代表作。在这些作品中，宗教人物被布置在一个幻想的空间中，拉长变形的躯体和浓重沉郁的色彩空间描绘得十分充分。
格列柯自1614 年去世距今已有400 年，世界各地的博物馆举办了各种活动及展览纪念这位艺术家。但在艺术史中如何客观的评价这位杰出的艺术大师，对其艺术风格的演变是如何认识的？格列柯对西班牙绘画的发展及在世界艺术史有何特殊的贡献？这些需要更多的学者和艺术家对这位神秘的艺术家进行不同视角的认识与研究。西方学者迈埃尔·格雷费曾于1912 年发表关于格列柯的论文《格列柯的巴洛克》，在论文中曾经断言：“对于当前美术史的价值而言，格列柯已经成了一个检验的事例。”格列柯自从被西班牙艺术界和公众接受后，一直以来就有各种标签与评价：“从哥特式到文艺复兴、手法主义和巴洛克、古典的、印象的、表现主义的。”西班牙美术史家科西奥刚开始评价格列柯的画时简单贬为“不科学”“不值得宣扬”。后来又认为是“这位画家的作品应该和西班牙的伟大画家里贝拉、穆里洛、委拉斯凯兹和苏尔瓦兰同归一类”。艺术家和公众对格列柯作品中变形人体的形象无法接受，对所画形象的奇怪比例而感到惊讶，当时有人看了他的作品后竟怀疑是视力原因造成的人物变形，也有人认为他就是个疯子。由此可见，格列柯一直被世人误读，直至今日我们对他的认识仍停留在绘制宗教题材的杰出艺术家，对他艺术中所表现出超前的表现主义精神缺乏真正的认识。但也有敏锐的美术史家预见性的评价格列柯的艺术，美术史家罗森堡在《美术史手册》中直接把格列柯和表现主义艺术联系在一起说：“他对塞尚起了决定性的影响，也可以被看作现代表现主义的精神之父——也许是它最疯狂的先驱。”德国著名的美术史家迈埃尔·格雷费在《西班牙游记》中则把格列柯描述为表现主义艺术家原型。“著名的维也纳现代运动的斗士巴尔在他的《表现主义》中把他和波蒂切利联系起来，并与拉斐尔、米开朗基罗、委拉斯克斯、鲁本斯和凡代克相提并论，而在别处又和丢勒、格吕内瓦尔德、伦勃朗和塞尚放在一起”。
美术史家马克斯·德沃夏克认为在绘画作品中，精神内容不是逐渐征服现实的自然主义艺术进化的唯一目标的关键。他在“论艺术欣赏”的演讲中所说：“艺术不仅仅是由解决形式的任务和问题所组成；更重要的，它也总是支配人类观念的表现，是观念的历史，也是宗教、哲学和诗歌的历史的表现；它是全部人类精神史的一部分。”格列柯的一幅晚年的杰作《启示录第五印》（如图3）能很好的验证这一评述。在此作品中的约翰仰面朝天，双手高举，悲怆愤怒之情不仅表现在面部表情和动作姿态上，而且还表现在光影强烈对比中蓝袍衣褶的琐碎凌乱和盘错嶙峋上。在画面中的人体被高度的抽象化成表意的符号，形成了向上天呼吁正义的激烈动态形象。从作品的整体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到格列柯在创作中倾心于主观世界，讲究内心的精神表达，追求变形拉长乃至抽象化的造型与松动飞扬的笔触，并能把这一切组织在具有动感的构图中来表现他内心视像，传达他的灵魂节律。从现代的审美视觉来评价，400 年前的格列柯艺术思想和审美观念竟是如此的“超前”，他的艺术是西班牙表现主义精神的体现。
格列柯是艺术领域中的理想主义者，他从米开朗基罗那里采用了对形态表现的反自然主义，而从丁托雷托那里袭用了反自然主义的色彩与构图，为了有利于自由地表现内心情感，不惜与文艺复兴的真与美的观念分道扬镳。尽管从美术史上看没人直接继承他独特的表现风格，但他对之后的委拉斯贵支、戈雅等艺术大师的影响不可忽视。他在艺术中自觉的对西班牙民族灵魂的揭示，在艺术表现上敢于大胆标新立异，这也是在绘画上被称为西班牙表现主义先驱的客观因素，他使西班牙的绘画在17 世纪进入了“黄金时代”，并从此在欧洲画坛上占有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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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健，浙江传媒学院动画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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