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传心
摘 要：本文依据历史事实和我国的法律法规，从货币本位制度演变、货币职能和金价波动等方面阐明人民币是我国的法定货币，不是黄金的“代表”和“符号”，指出了几种有损人民币的错误观点，同时提醒思想政治课教学要谨守我国的法律法规。
关键词：货币 人民币 货币本位货币职能
张传心，男，上海市高中《思想政治》教材编写组执笔人之一。
看到这个题目，常人肯定以为，这有什么可以研究的？每天都在花的人民币不是货币是什么？有必要故弄玄虚地议论一番吗？连笔者自己写这个题目也觉得无趣。可是这事事出有因。若干年以前，我看到过一本高考复习资料中赫然有这样一道题：“人民币是不是货币？”好奇之下找到资料提供的答案，是一个标准的三段论：纸币是金属货币的代表和符号（大前提），人民币是纸币（小前提），因此人民币不是货币本身，只是金属货币的代表和符号（结论）。由于大前提来自当时政治课的课本，于是一个错误的结论显得是那样的无懈可击。上了年纪的人也许会因此而感叹：“小孩读书就是长见识，我一辈子都以为用来买东西的人民币是货币呐！真是白活了。”这岂不是在误人子弟吗？这样的读书，可真是越读越蠢。
为了防止再闹出这样的乌龙，于是我们在上海教材修订时，将纸币定义为“由国家发行、强制使用的货币”。不谋而合的是，在全国使用的《思想政治》教材同时也作了类似的修订。问题似乎解决了。可是我们到中学听课时仍然发现，有教师自行进行补充和拓展，从价值的四种形态说起直到“货币天然是金银”，将金银推崇为永远的货币。看来，“黄金拜物教”仍有市场，还是有必要为人民币正名。
一、世界货币制度的演变
搞清这个问题的关键是要知道，同样是纸币，却有两种：一种是金本位制下的纸币，一种是纸币本位制下的纸币。为了说明问题，得先简要介绍一下金本位。金本位是一种以黄金为中心的货币制度，在历史上先后以三种形式存在：纯粹的金本位制、金块本位制和金汇兑本位制。
在纯粹的金本位制下，黄金就是货币，货币就是黄金。如果货币以金币的形式出现，金币有法定的含金量，任何人都可自由地将金块交给国家造币厂铸造成一定比例的金币，或以金币向造币厂换回相当的金块。在这种货币制度下出现的纸币，完全是黄金和金币的代表，使用也不广泛。世界各国的金本位制虽然时有间断，但大致延续到二十世纪的20年代。
笫一次世界大战前后，由于黄金短缺，原来的金本位制度难以为继，各国纷纷实行金块本位制和金汇兑本位制。在金块本位制下，广泛使用纸币，国家规定纸币的含金量，不再铸造和流通金币。纸币的持有者可以按照纸币的含金量向国家兑换黄金。金块本位制仍然是金本位制度的一种形式。
金汇兑本位制是金本位制度的另一种形式。可是在这种货币制度下，黄金和金币不再在国内流通。流通的纸币虽然有法定含金量，但不再能兑换黄金。黄金只是在国际间作为支付的手段，以及决定各国纸币间汇率的依据。因此金汇兑本位制又叫虚金本位制，这种制度下的纸币与黄金只是在名义上保持着关系。实行虚金本位制实际上意味着金本位制已经开始走向消亡。
中国人民银行网站“金融知识”栏目下的“纸币本位制”是这样表述的：“纸币本位制是20世纪30年代以来世界各国相继采用的现代货币本位制度，其特点是：以政府或中央银行发行的纸币为本位货币；本位货币不与任何金属保持等值关系。由于这种纸币不能兑换金银，故又把纸币本位制称为不兑换制度。”由此可见，现今世界上广泛使用的纸币，与金本位下的纸币根本不是一回事。诚然马克思说过，“纸币是金的符号或货币符号。”但这说的是金本位下的纸币。诚然马克思也说过，“金银天然不是货币，货币天然是金银。”但这只是说从货币产生的历史来看，到那时为止黄金是最适合充当货币的材料。将之理解为“黄金永远是货币”，这只是有些人自己的演绎，并不是马克思的本意。马克思生活的年代世界上根本没有出现过纸币本位制，我们不能机械地搬用导师的论断。
一、人民币是我国无可争议的法定货币
我国的人民币自1948年12月1日诞生起，实行的就是纸币本位制。1948年12月8日党中央机关报《人民日报》发表社论《中国人民银行发行新币》。社论指出，“解放区虽然有着丰富的金矿，年产黄金数十万两，并拥有大量的白银和银币，但我们用作货币保证的，却不是金银”。“持有解放区货币的任何人民，他可以在任何时期，任何市场，充分获得他们所需要的各种生活资料。我们既不需要限价，更不会发生抢购。”人民币“与金银完全脱离关系”。我国金融学奠基人、现任中国金融学会名誉会长黄达指出：“人民币采取的是不兑现的银行券形式。人民币从未规定过含金量。而且在1948年底关于发行人民币的一篇社论中明确申明，‘解放区的货币，从它产生的第一天开始，即与金银完全脱离关系。’”关于当时党中央决策的过程，可以参见石雷同志记录时任中国人民银行总经理南汉宸回忆的文章《人民币为什么没有实行金、银本位制——回忆筹建中国人民银行片断》（《金融与经济》1987年第7期）。
现任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易纲所著的《货币银行学》是这样表述的：“现代社会中的纸币一般是法币。法币是由政府用行政命令发行，在商品交换中必须接受，并且不能换成贵金属的纸币。我国现在大陆用的人民币是法币。”《辞海》“人民币”条目的表述是：人民币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定货币，……禁止金银、外币在市场上的流通，……人民币成为中国唯一的统一的货币。”《中国大百科全书》“纸币”条目指出：“人民币也是一种不可兑换的信用货币。不可兑换的信用货币是以国家的信用作担保。”
我国的法律更是对人民币作了明确的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银行法》第十六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定货币是人民币。”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银行法》制定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币管理条例》第二条“本条例所称人民币，是指中国人民银行依法发行的货币，包括纸币和硬币。”
历史事实和现行法规都充分表明了人民币就是货币，根本不是什么“代表”和“符号”，人民币的法定货币地位不容置疑。
三、人民币在国内执行货币的全部职能
认为“人民币不是货币”的人有一条重要的理由：货币有五个职能，按照传统理论，纸币只能代表金银充当其中的流通手段和支付手段，不能执行价值尺度、储藏手段和世界货币职能。金银作为价值尺度、贮藏手段和世界货币的功能，纸币无法取代。事实上，传统理论说的也是金本位制下的纸币，与纸币本位制下的纸币无关。
1987年4月2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关于发行新版人民币的命令>规定：“新版人民币（笔者注：指第四套人民币）发行后，与现行人民币（笔者注：指第三套人民币，使用至2000年7月1日停止流通）混合流通，具有同等的价值尺度和流通、支付、贮藏手段的职能。”1999年6月3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令第268号》规定：“责成中国人民银行自1999年10月1日起陆续发行第五套人民币。……第五套人民币发行后，与现行人民币混合流通，具有同等的货币职能。”由此可见，传统的观点不符合人民币的现状，与我国现行的法律法规相冲突。
至于说到世界货币，应该承认黄金仍然是多数国家的重要储备，而人民币确实至今还遗憾地不能算是世界货币。但这并不能作为纸币不能执行世界货币职能的理由。2003年时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助理的肖钢曾指出：“牙买加协定是黄金非货币化的真正开始，至此以后在各国汇价的决定中，黄金已不再发挥作用，黄金储备也不能直接作为支付手段平衡国际收支差额。……黄金的国际货币地位趋于消失，美元在诸多储备货币中仍居主导地位，此外，特别提款权和欧元、日元等货币的储备货币地位也在提高。”肖钢提到的特别提款权( SDR)是IMF创设的一种储备资产和记账单位，采用一篮子货币定值。货币篮子每五年复审一次，以确保其中的货币是国际上通用的代表性货币。目前纳入SDR的是四种货币，2010年复审议定的权重是美元占41. 9%，欧元占37. 4%，英镑占11.3%，日元占9.4%。国际上公认被纳入SDR的货币和SDR本身都是世界货币。因此“纸币无法取代金银执行世界货币的功能”也不再符合当今世界现实。
一国的纸币要成为世界货币，需要经过支付结算货币、交易投资货币和储备货币三个台阶。去过东南亚地区旅游的人都知道，在那里用人民币作支付结算已经没有问题。我国与其他“金砖国家”以及签订“货币互换”协定的一些国家，相互间也已经开始部分直接使用本国货币进行贸易结算。这与当年我国与前苏联虽然是同属社会主义阵营的兄弟国家，相互间的贸易也要使用瑞士法郎作为记账货币结算，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一国货币成为交易投资货币则要求该国货币可以自由兑换，人民币正在逐步做到这一点。最近总部设在上海的金砖国家开发银行成立，我国牵头发起成立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香港、伦敦、法兰克福等地纷纷建立人民币离岸交易中心，QFII(合格境外投资者)、RQFII（人民币合格境外投资者）以及“沪港通”等等都是人民币成为国际交易投资货币的重要进展。
至于储备货币，那就要其他国家心甘情愿地将你的纸币作为本国的国家储备。据彭博社报道，2014年9月英国公开宣布成为首个发行人民币计价国债的西方国家，并明确将收入作为政府的外汇储备。欧洲央行管委会也将讨论是否开始准备把人民币纳入欧盟的外汇储备。周小川在2014年10月IMF和世界银行秋季年会上表示，一些国家将人民币作为储备货币已有几年，只是“还不愿意说出来”。目前，公开宣布将人民币纳入外汇储备体系的国家有尼日利亚和白俄罗斯以及马来西亚。澳大利亚、韩国、智利也明确表示正考虑把人民币纳入到外汇储备投资组合中。
人民币成为国际货币的标志性事件将是人民币被纳入SDR。“欧元之父”蒙代尔2011年就已经提议人民币应当进入SDR，“这首先是因为中国是全球最大的出口国；其次，中国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再者，人民币是全球不可完全自由兑换货币中唯一预期将升值的一种。”一旦实现，人民币将成为无可争议的“硬通货”。随着我国国力增强、人民币表现坚挺，人民币国际化进展顺利，成为世界货币是迟早的事情。断言人民币将来也不能成为世界货币，岂非妄自菲薄、自废武功、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四、黄金有价恰恰说明它不再是货币
认为人民币仍然是黄金的代表和符号的人还有一个理由，即世界上各大银行每天都要公布纸币与黄金的比价，说明纸币的币值还是与黄金挂钩的，还是黄金的代表和符号。这恰恰是一个误解，货币执行价值尺度就是以自身作为“砝码”去表现别人的价值。现在黄金被货币标价，货币才是“砝码”，黄金已经不再是货币了。IMF每月出版一本<国际金融统计》，其中包括一系列金融市场交易的大宗商品价格。按照英文字母顺序，黄金被排列在鱼粉( Fishmeal)和花生(Groundnuts)之间。在当今世界，黄金虽然贵重，可是已经不再神圣。
一种货币取信于民靠的是币值稳定。纸币要做黄金的代表就得“表里如一”，就得“锚定”黄金，两者实行固定的兑换比率，或者至少只能允许在极小的范围内波动。1盎司黄金和美元的比价自从布雷顿森林体系破产之后，一直大幅波动。金价经历了大约十年的上涨，于1980年抵达巅峰的每盎司860美元。此后20年的时间里金价一路下行，直到世纪之交的250美元左右。新一轮黄金牛市始自“9·11”事件，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爆发后金价更是牛气冲天，2011年8月抵达1920美元高峰，可是2014年11月却又跌回1140美元。金价如此大幅波动，更说明当今的纸币已经不再代表黄金了。不仅如此，银行每天公布的不仅仅是货币与黄金的比价，还有与外汇的比价、代理交易的国库券价格、基金的价格等等；即使是贵金属，也还有与白银的比价、铂的比价、钯的比价。这样纸币岂不是得当“四个代表”、“N个代表”了吗？银行交易黄金，只是说明黄金还有金融属性，仍是一种金融资产和投资工具而已。
行文至此，笔者以为，人民币是不是黄金的代表和符号的问题已经没有继续讨论的必要了。顺便想提醒的是，我国正在大力建设法治社会，思想政治课的教学内容不能与我国现行的法律法规相抵触，这是广大教师必须谨守的最基本的底线。
（责任编辑：刘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