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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错,教育的第一资源

  • 投稿锅锅
  • 更新时间2015-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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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岗

如何应对学生的错误,不仅考验一个班主任的工作能力,更是考验班主任的教育能力。我也和大多数班主任一样,每次面对学生犯错时,内心总有些许不快,但更重要的是,我把学生的每一次犯错都当成教育的第一资源。极端地讲,没有犯错,何来教育?

一、学生犯错——教育资源重启动

一清早,我还没有到教学楼就接到学生电话: “梁老师吗?我是小朱,今天早上我做寝室清洁,但是小月为了等我晚出寝被关在寝室了,您能来接我们吗?”“行,你们在寝室门口等我。”我看了看表,时间很紧了,心想先让她们赶回教室,晚出寝的事情随后再处理。于是,我匆匆来到寝室门口,签字后把她们俩接了出来。她俩见到我就给我鞠了一躬,齐声说道:“对不起,梁老师,我们给您添麻烦了。”我那一点点再教育她们的想法瞬间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关切地说: “没事儿,下次做清洁利索点,早点出寝就行了,早饭吃了吗?”“我们带了早点的,您不用担心。”“好吧,赶快去教室准备早读。”“好,谢谢梁老师。”说完,两个女孩风一样地朝教室跑去了。

我舒了一口气,原本以为此事就此结束,但没有想到的是,大课间刚结束,我接到寝室生活老师满老师的短信: “梁老师,您什么时候方便接电话,我有事情想和您谈谈。”职业习惯告诉我早上的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仅仅是晚出寝,满老师是不会这么给我发短信的。我立马给满老师回电话了解情况。果不其然,小朱和小月不仅未按时出寝,而且满老师善意提醒她们时,她们并不感激,反而与满老师发生了口角。“我该怎么处理这个事情呢?”我一边思考应对之策一边给满老师道歉,并表示我一定会妥善处理这件事情。

回到办公室,我发现好几位班主任正在处理早上未按时出勤的学生,其中一位班主任的办法竟是“男生俯卧撑,女生做下蹲”!其他几位班主任善意提醒学生下次早点出寝室即可。

我从不反对惩戒,也不反对善意提醒,方法是否有效取决于三方因素:教师、学生以及事件本身。三方因素的整合就是教育资源的整合。

在这三方因素中,事件本身是焦点。首先,我们要诊断事件的性质是属于是道德问题还是心理问题,属于违规还是违法行为,是常态习惯性问题还是突发偶发性问题等。其次,我们还得诊断事件的程度,属于轻度、中度还是重度。对事件性质和程度的判断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向。

教师自身的能力、性格、气质等是关键。在教育过程中,教师是成年人,是教育行为的发出者和判定者,掌握着教育的主动权。同时通过对事件的处理与反思,又能促进教师的自我成长或者固化(心灵开放的老师,会在整合资源的过程中积极思考、实践和反思,愿意尝试更多的方式,从中获得成长的力量;心灵封闭的老师,处理事件单一,从而走向教育行为与教育观念的固化)。

学生是教育的主体,是三方资源中可塑性最强,内化过程最直接,也是资源整合是否成功的直接指标。学生发生事件,教师处理事件,最终是为了教育学生,让学生在整个事件中获得历练,获得成长的力量。多数情况下,若事件性质和程度判断不清,教师内心封闭,处理的方式就易简单粗暴,在互动的过程中,学生就有可能停滞成长,甚至倒退、叛逆。但是,即使在事件、教师资源顺利整合的基础上,我们的教育仍有失败的可能,根本原因在于学生自身的性格、气质、成长经历等因素是否与教育方式契合。所以,三者资源的整合才是教育有效进行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学生的每一次犯错,就是一次资源需要重新调整的开始。为何会犯错?引发的原因太多,但都预示着学生生命成长遇到了阻碍。只是这一障碍,可能是家庭引发的,可能是教师引发的,也可能是生生关系引发的……围绕犯错,三方的资源开始重新配置和整合,这一过程也是教育的意义所在。

这次我班学生不仅晚出勤还与生活老师发生口角,无疑是一次绝佳的教育机会,一次教育资源重新整合的机会。这两个女生早上对我的道歉与和满老师发生口角的对比虽然让我心里很难受,但这样的矛盾与冲突正是教育的第一资源。

二、情景再现——内心感受重体验

中午值班巡视过高一各教室后,我把两名女生带到了办公室。看得出来,她们比较阻抗,做好了“死扛到底”的准备。我缓缓地说: “知道我中午找你们什么事情吗?”

“是不是早上晚出寝的事情?”小朱试探性地问我。

“是的,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这时,她们相互看了看,明显是之前已经对好话了,小朱说: “梁老师,我们不就是晚出寝吗?”

从小朱说话的内容与语气可以听出来她们并没有自我反思,只是想推卸责任,这是拒绝接纳犯错的自我的信号。当处在事件之中时,我们受自身情绪的影响和干扰,面对错误和追责都有自我逃避的倾向,只是每个人应对方式不同而已。若要承担起自己应有的责任并从中获得成长,就需要仔细体会自己的内心感受,并从被情绪支配的本我向理性的受到道德与纪律约束的自我发展,也即唤醒超我,重新获得内心自我的发展与统一。我决定暂且不讲道理,已是高中生的她们不会不明白道理。我决定采用情景再现的方法帮她们在还原事实的同时感受各自情绪的变化。

我对她们缓缓说道: “这样,小朱,你来扮演满老师;小月,你来同时扮演小朱和你自己,把今天早上我接你们之前,你们和满老师的对话表演一次。记住,要一字不漏地表演一次,最好把各自的表情都演绎出来。”

“表演?那我们从哪里开始呢?”显然我的要求出乎她们的意料,她们有些局促不安,相互看了好一会儿,小朱才问道。

“是的,就从楼下值班老师喊大家还有一分钟就关门开始!”我给出一个信号,我已经知道了过程,也暗示她们不要说谎。

“啊?哦!楼下老师说还有一分钟就关门的时候我正在做清洁。”小朱听出了明白了我的弦外音。

“不,你现在扮演的是满老师,满老师听到后怎么做的。”我提醒小朱进行角色转换,因为站在旁边的小月一直保持着沉默。我希望小朱能带动她能敞开自己,表达自己。只有充分地表达,才能更好地接受教育。

“小月!你怎么还不出去,小朱是有清洁卡的,她不会被记晚出寝,你要是再不出去,你就会被记晚出寝的。”小朱的确有表演才能,颇似满老师神情和举止。

可这个时候小月仍然是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没有说。我问:“小月,你们是怎么回答的?”

“我们就是这样的,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望了望小朱,小朱朝我点点头,我顺势朝小朱继续问道: “‘满老师’,你看到她们两个都不理你,你是什么感受?”

“我就急了,这两个小丫头,我好心提醒你们,你们还不理我。”小朱继续模仿着满老师: “我给你们说话呢?要是晚出寝,就要班主任来接你们。”

“接就接!我给班主任打一个电话就行了。”小月回应道。

说实话,这句话之前满老师也给我说了,可从她们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的心还是被刺痛了一下,我尽量平静地问她们: “你们觉得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会是什么感受?”顿了一顿,我继续说, “你们想一想,我会认为你们把我的善良当作了什么呢?”

又是一阵沉默,此时的等待是必要的。小朱终于开口:“您一定很难受,我们把您对我们的好当作了我们犯错的资本。”“真是这样吗?”我一边说一边看着小月。“对不起,梁老师,我当时说的是气话。”小月小声地对我说道。

“那,后来呢? ‘满老师’你又是怎么说的呢?”我要完完全全地还原事实。

“不仅要班主任来接,你们班的寝室评比也会受到影响。”小朱继续扮演着满老师。

“不就是扣分吗?扣就扣!”小月说完这句话以后顿了一顿,对我说道: “梁老师,我知道您听了一定很生气,可我当时真的是气急了。”

听到小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微微震了一下,她说得非常认真,此时的场景重现的确让她觉察到了自己的内心感受。这可能就是问题所在,学生的情绪和交往模式都是有“记忆”的。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与他人交流,渐渐地我们与他人交流的方式就被我们的大脑“牢记”,一旦出现类似的场景,大脑就会调动起相同的情绪与他人交流。这就是为什么每个人的“交往模式”都比较固定的原因。而且这些固定的交往模式往往形成于家庭或者最初进入学校时师生之间、生生之间的交往方式。那么,小月与满老师之间不愉快的对话也正揭示了小月平常与他人交流时的问题。我需要让小月自主地觉察到自己交往模式中的问题,若我直接告诉她我的观察,可能引发她更强的防御,也可能我判断失误而贴上标签。所以最好的思路是自我发现、自我修正。如何引导小月呢?最好的技术就是通过反驳帮助小月澄清内心真实的自我了: “你为何会生气?满老师的年龄和你妈妈差不多了,她听到你这么说话才应该生气啊。”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她在针对我,所以我就故意说话气她。”小月慢慢地把真实的想法表达了出来,这是她以前和老师或者家长的交往模式被复制到了与生活老师的交流中。

“‘满老师’,你听到她这么说,是怎么想的呢?”我转身又问小朱,我要把对方的情绪信号发送给小月,以引发小月情绪上的感应。

“你们不但不在乎班主任的感受,还不在乎班级评比,真是没有救了。我想满老师是这么想的。”

“那满老师怎么说的呢?”我对小朱说。

“你们两个都不要出去了,一起被扣分,让你们班主任来接你们。”小朱一脸无奈地说。

“我们两个一起被扣分就一起被扣分,我这就给班主任打电话。当时小朱是这么说的。”小月立马说道, “后面的事情您都知道了。”

“好了,基本情况与满老师和我交流的一致,很高兴你们没有对我撒谎。”

“梁老师,我们当时说的都是气话,您能原谅我们吗?”

通过情景再现,小月不仅重新体验了当时的感受,还通过角色扮演,理解了满老师的教育方式与教育行为。接着需要做的,是帮助小月找回真实的自我,让她感受到内心真正的想法,而不是让那个叛逆的本我占据主导。

三、追问澄清——真实自我重表达

“我想问题不仅仅在这里,我有很多话想和你们说说。你们可以如实回答我吗?”我想借这次机会帮助两个孩子特别是小月澄清内心深处错误的交往模式。

“首先,你们把我对你们的善良当作了犯错的资本。知道吗?当今天早上我来接你们,听到你们向我道歉的时候,我多么开心吗?我还庆幸你们记住了开学时我对你们说过的‘不要因为自己的行为带给别人麻烦’这句话。但当我大课间和满老师交流的时候,我又从天堂跌入了地狱。”我想让两个孩子体会我的感受,跟着我的叙述进入特定的情景中,同时也为打破学生原有与老师交往的固有模式做准备。

“梁老师,您不要生气,我们知道错了,当时真的是气急了,包括后面说扣班级寝室评比分都是气话!”

“你们,特别是小月为什么会生气,而且,整个过程,由于你生气而说的气话还把满老师带到了生气的情绪里。所以你说的扣分也好,我来接你们也好,这些都不要紧!小月,能告诉我整个过程里你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吗?是什么将满老师最初的善意提醒一步步拖向了双方都不愉快的境地。我们搞清楚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个问题关乎你们的成长。”要改变固有交往模式是非常难的,这次若能引发小月对自我交往模式不足的觉察就很不错了,我迅速为这次交流的教育目的做好了定位。

“我听到满老师让我赶快出去,我就不爽,我就觉得她在针对我,她根本就不喜欢我。”

“满老师的提醒有错吗?”看来刚才的话来得急了,没有能引发小月的自省,所以我回到表层问题继续反问她,从基本的对错切入。

“没有,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她提醒我。”

“那么,满老师的提醒是基于个人的情感,还是基于学校的寝室管理规定?”我想通过追问帮助小月澄清垂直交往模式中偏激的一面。

“是学校的规定!”小月小声地说道。

“那你的不喜欢来自哪里?”我的问题再次进入到心理层面,我静静地望着小月,只见她低着头,保持着沉默。我有意提示她, “当她提醒你的时候,你觉得她像谁?”

“我妈,还有以前的老师。”小月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 “对不起,梁老师,我以前和老师还有家长交流的时候一直很抵触。”

“是的,小月,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和同伴的关系很不错,但和老师的交往中却容易着急甚至生气呢?”把小月内心的冲突暴露出来,有利于小月在心理层面重新达成统—一。

“我不知道。”

“你愿意去改吗?成为一个受同学、老师、家长都喜欢的孩子。”

“当然,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听到这里,我已经感受到小月已经开始正确地面对自己,我需要做的,是切实地指导与帮助。最有效的办法,当然是鼓励她自己以实际的行动去解决问题,并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享受成长的快乐。

四、在做中学——自我成长重起航

“小月,我珍惜你和小朱的情谊,我不反对你等她做清洁。但你也要学会与老师正确交流、沟通,最重要的是表达真实理性的自己,而不是生气了的那个自己。这次正好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改正错误的最好方式是承担自己应有的责任。你想一想,今天的错误如何成为锻炼自己、成长自己的资源和机会。”我鼓励小月自己提出行动方案,提出方案的过程就是以小月的交往模式为核心的资源重新调配的过程。

“我下次不再等小朱做清洁,我和她一起做,早点做完就不会晚出寝了。”小月的办法还只是停留在基于规则的应对,这样的应对只是避免类似的场景不再发生,但对于小月的真正问题作用不大。遗憾的是,不少老师和家长对学生的教育就此结束了。

“这是其中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如何面对满老师呢?我相信满老师现在还一肚子气呢!如果这件事情没有解决好,你们心里也会有一个疙瘩.以后这样的事情还会不断发生。”我把小月内心的矛盾引向未来,让她看到根本性的问题(也可以理解为来自学生自身的问题而不是具体发生的某一个问题)若得不到解决,就会隐患无穷。

小月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道:“我们放学后去向满老师道歉。”内心挣扎后重新统一的标志就是做出行动的宣言,这样的宣言不是外界强迫指示的,是从内发出的。但是,这份宣告还只是认知层面的,说明内心的冲突在认知上已经逐渐统一,下一步则需要行动。

“对,我们一起去找满老师,我会给满老师说早上的时候我们不懂事。”小朱立马表态。

“好,我等你们的好消息。”我想只有在具体的实践中,她们特别是小月才能真正学会与长辈沟通,表达真实的自己。

晚修的时候,两个孩子手牵手跳到我的跟前,对我说: “梁老师,我们已经向满老师道歉了,满老师原谅了我们,还说我们知错就改是好孩子。”说完,小月的脸上浮现了真诚的笑容。我高兴地说: “第一,以后不准再欺负我的善良;第二,班级的荣誉是靠全班所有同学共同努力才能创造的;第三,慢慢学习如何管理自己的情绪,学习如何与长辈交流,学习如何真实表达自己。这次的疙瘩都解开了,是不是觉得轻松自在了?”

“是的,谢谢您,梁老师。”两个孩子一起向我鞠了一躬,就回教室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她们肯定还会犯错。同时,我们在教育之路上一定还会面对各种各样的学生犯各种各样的错误。这些错误本身就是资源,我们需要做的不仅仅是解决当下因为犯错带来的教育问题,还需要透过这些犯错洞察或者探究其背后隐藏着的学生成长问题。心理学研究表明,学生之所以会在当下犯这样或那样的错误,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被“决定”了。在学生人格发展上,一定发生着(过)一些关键事件,这些关键事件的影响之深有时候连学生本人都很难觉察,它们被深深地烙在了学生的潜意识中。特别是家庭影响,不仅在多年前就种下了种子,在成长的岁月里还被不断强化。当学生面临一定情景时,这部分不愉快的情景以及形成的应对方式就“自发启动”了。归根到底,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式的心理防御。例如小月,就是在学习的道路上遭遇了师生交往的创伤,加上妈妈的进一步强化,形成了以“先沉默应对再叛逆反抗”的行为模式。我在后来与小月母亲的交流中也得到了印证:小月与母亲以及老师的多次“对抗”,几乎每次都是以小月把母亲气得无话可说而告终。所以小月对生活老师采取的对抗方式,也一定是她从与母亲以及老师的多次“对抗”中总结出的能最快结束战斗以保全自己不受更多伤害的方式。但正是这种方式,让小月在处理与长辈关系中停滞成长了!班主任的任务,就是将学生的每一次犯错整合为学生理解自我,教师理解教育的资源。

学生犯错,正是学生、家长、.教师等等资源聚集在一起调配整合的契机!在这个过程中,孩子内心的冲突逐渐达到统一,教师与学生相互理解,这就是师生互助式成长。若我们领悟不到这一层,教师顶多算一个解决学生犯错问题的优秀“消防队员”而已。我想,在教育良知之下,我们还得拥有觉察与探究学生生命成长的能力,这样的能力不是仅凭经验积累,而是依赖于有意识有目的的学习。如此,我们的教育行径才有可能走出经验的泥泞,根植于科学的沃土。

(作者单位:四川成都石室中学)

栏目编辑 王 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