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福一
一不小心，我突然成了高二级部的“名师”，走在楼道和校园内，总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用眼神对我偷偷扫描或用嘴巴努努暗示，“就是这位老师的手，听说被‘疯妮’咬了……”
“疯妮”是何许人也？其真名叫冯凤。该生性格外向，做事张扬，行为夸张，与男生称兄道弟，整日咋咋呼呼的，穿衣也经常别具一格，我行我素，同学们取其名字的谐音，“疯妮”因此得名。“咬人事件”又是怎么回事呢？还得从头讲起。
学生的手机问题一直是困扰老师们的一个难题：如果不让学生带手机，对于寄宿制学校来说，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经班委研究，带手机可以，但要约法三章：一是在教室里手机必须关机；二是手机只能在午饭、晚饭及晚自习之后使用；三是如果违背以上两点的，手机要放在老师的抽屉里关机禁闭两周。同学们也都赞成。其实即使有违背原则的，我也并不真地将手机没收，只是给点小小的惩戒，如背诵或默写一篇《唐诗宋词选读》中的诗词，写一篇学习心得等。我的良苦用心，学生们懂。
中午第二节课，我在教室里饱含激情地范读着《将进酒》，走到“疯妮”边，猛然发现她正聚精会神地观看视频。我不露声色地伸手将手机拿过来放进口袋，继续读书。下课后我正要走出教室，“疯妮”一个箭步堵住了我，面无表情地说：“给我手机。”
“现在不行！”
“到底给不给？”她脸有变色。
“暂时不可以。”我依然平静。
“不给拉倒，姐姐我不要了！”简直吃了火药，歇斯底里，粗话甩口而出。
“怎么说话，谁是姐姐？我可以做你的父亲了！”我一下子血涌脑门，脸涨得通红。“走，去办公室！”我伸手拉她，冷不丁她一转头狠狠地咬住我的手背，我慌忙后撤，血从手背流出。
“这还了得，对老师如此无礼，老师还有什么师道尊严！家长带回家反省反省吧！”级部主任非常气愤。
“回家就回家，我不上了，行吗？”“疯妮”丝毫没有悔意。
我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极力隐忍。
“疯妮”的家长坐在沙发上脸涨得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挥手要打她，我忙站起来拉住家长的手走出门外。
“真对不起老师，这孩子真没法管教，我是她姨父，她父母早就离异了，寄养在我家，孩子任性、敏感，我深浅的话都不能说，难！老师千万别生气，总不能开除了吧！”
“怎么会开除呢，不过在这样的氛围中真的不好与冯凤交流了，不如冷却一下吧，你先把孩子带回家，在家里不要急着批评她，等她头脑清醒了，冷静了，想通了，知错了再送回来吧，不然矛盾更激化，都没有台阶下。”
第二天晚上，收到了“疯妮”的短信：“庄老师，我错了，你的手还疼吧！那天我的心情不好，一想到我的爸爸妈妈都又有了新家庭，一个在苏州，一个在临沂，我没有爸爸妈妈疼了，心里难受才拿出手机看视频发泄，没想到把怨气发泄到你手上了。你没有打我，也没骂我，只是闷闷地坐着。我偷看了你几眼，你的脸色发黑，我知道你真的伤心了，我也怕了。当时也想给你道歉，但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如果你现在还不解气，我回校，你打我一顿，骂我一通吧！我确实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会不讲道理了，我还要考大学呢。”
还能说什么呢，能让错者知错并改正，不正是老师们所追求的育人效果吗？
此后的日子里，冯凤告诉我，平时的“疯疯癫癫”，其实也是情绪的一种释放和调节，不然，摊上这样的家庭，她不抑郁死才怪。以后她没有在课堂上玩过手机。这件事似乎拉近了我与冯凤的距离，我们交流的次数多了。
“咬手风波”也给我带来许多反思：我庆幸自己当时在气头上能保持住克制，没有絮絮叨叨与学生辩论对与错，没有说出过分的话，更没有挥手打人或推推搡搡，如果真的那样，事情的性质就发生了质的变化，既有损为人师表的形象，更没有了师道尊严。苏霍姆林斯基说：“有时宽容引起的道德震撼比惩罚更强烈。”在学生违纪后，不追求“刀下见菜”的效应，“退一步”，实质是在“进两步”。
“世界上最宽阔的是海洋，比海洋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胸怀。”当教师感觉到自己怒从心头起时，应转念想想学生的可爱之处和闪光点，不歧视、不奚落差生和“有问题”的学生。因为我们多一点宽容，以宽容之心对待学生的过错，我们收获的会比想象的多很多。
（作者单位：山东枣庄十八中）
（编辑：向柏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