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燕 刘鸿
摘要:中国高校现行的英语教学割裂英语学习和知识扩展,把英语作为纯语言现象或纯语言知识来分析讲解。实际上,语言学习、思维发展和世界认知是三位一体的。语言和思维具有同一性:特定思维及概念用特定语言表达,特定语言表达特定思维与概念;相应地,英语民族的思维与概念通过英语传递。英语作为知识扩展工具的大学英语教学策略规避现行策略遭遇的困境,让学生充分接触真实的英语语言材料,接触真实的语言交际现实,接触真实的原产于英语语境的知识和文化,在交际和知识扩展中提升语言能力、语言交际能力和语言品质,在语言输入中提升思想交流和知识获取和传递能力。这种策略,从理论上看,是一种最优策略。
关键词:大学英语;教学策略;工具;思维发展;知识扩展
中图分类号:G64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1610(2014)05-0100-07
教学策略是帮助学习者达成学习目标、提高学习绩效与获取学习策略的方法、措施与技巧的有机结合。教学策略的应然功能是促进进步和学生学习(as promoting achievement and student learning)[1]。教学策略有一般策略(general strategies),也有特殊策略(special strategies)。最优教学策略,是一种特殊教学策略,是帮助大学生最大限度优化学习过程与提高学习绩效的系列方法、措施和技巧组合。现行大学英语教学,在帮助学生提高英语学习绩效和获取英语学习策略等方面,效果平平,甚至较差,使得学生在英语学习上花费很多时间,却收效很低。实际上,现行大学英语教学基本上没有有效策略,更距最优策略甚远。因此,笔者和一批教师尝试创建大学英语教学最优策略,本文是初步理论探索和实践摸索成果汇报。
一、高校师生对于大学英语教学普遍认识模糊
在高等教育非英语专业教育教学活动中,作为一门或一种课程存在的大学英语,是一个知识领域?还是一种交流工具?问题的答案既显而易见,又模糊不清。这既是一个简单问题,又是一个复杂问题;既是一个伪问题,又是一个真问题。然而,高校师生在这一问题上普遍认识模糊。
在高等教育非英语专业教育教学中,在很多情况下,大学英语课程由一门课程、甚至是一个课程群组构成;无论是一门课还是一个课程群组,基本上都建立在一个知识领域上,准确地说,是建立在一个语言学知识领域上。大学英语作为“一门必修的基础课程”[2]1,实际上,从主体目标和内容看,是一门语言学知识课。教师在课堂上讲授语言学及其分支学科知识,讲解词汇理论和概念,讲解语法理论与概念,特别是对语法结构项目进行概念分析与系统化处理,往往“将学生学习英语的兴趣扼杀在语法概念与语法条条的牢笼里”[3]3。英语作为一门语言学知识课,经常被处理成一个多层次的知识系统,包括许许多多子系统或子子系统,其大者可以称为英语学或英语语言学,中者有英语语音学、语法学、词汇学等,小者如英语音系学、句法学等。这个多层次系统,可以是少数语言研究人员的专门学问,不应该是非英语专业学生的学习目标,甚至不是绝大多数英语专业学习者的学习目标。《高等学校英语专业英语教学大纲》指出:“高等学校英语专业培养具有扎实的英语语言基础和广博的文化知识并能熟练地运用英语在外事、教育、经贸、文化、科技、军事等部门从事翻译、教学、管理、研究等工作的复合型英语人才。”[4]因为“社会对外语人才的需求已呈多元化的趋势,过去那种单一外语专业和基础技能型的人才已不能适应市场经济的需要,市场对单纯语言文学专业毕业生的需求量正逐渐减小”[5]33,而且“我国每年仅需要少量外语与文学、外语与语言学相结合的专业人才以从事外国文学和语言学的教学和研究工作,而大量需要的则是外语与其他有关学科——如外交、经贸、法律、新闻等——结合的复合型人才”[5]37。因此,“外语专业必须从单科的‘经院式’人才培养模式转向宽口径、应用性、复合型人才的培养模式。”[5]33
关于大学英语,2007年版《大学英语课程教学要求》指出:“大学英语的教学目标是培养学生的英语综合应用能力,特别是听说能力,使他们在今后学习、工作和社会交往中能用英语有效地进行交际”[2]1;要“注重培养实际使用语言的技能”[6]。要使学生“能用英语有效地进行交际”,英语课势必不能开成一门语言知识课,而应该开成一门交流课或交流工具课。实际上,《大学英语课程教学要求》已经明确指出:“大学英语课程不仅是一门语言基础课程,也是拓宽知识、了解世界文化的素质教育课程,兼有工具性和人文性”[2]5。掌握英语知识或熟悉英语语言学及其分支学科,不等于能用英语进行交际,不止对非英语专业学习者如此,对英语专业学习者也是如此。实际上,很多从事英语专门研究的人的英语交际能力不一定都强,英语交流能力强的人不一定熟悉英语学或英语语言学及其分支学科。语言学、英语语言学及其分支学科的历史,远不及英语历史悠久;第一部由英国人写成的英语语法巨著,到1972年才问世[7]。在语言学和英语语言学产生之前,已经出现莎士比亚这样的英语作家。语言是第一性的,语言学是第二性的;语言交流是第一性的,语言知识是第二性的。正因为如此,在英语国家,成年人不需要英语语言学知识,仅用不超过两千单词就可以有效交流;在中国,学生认知七八千单词,具有较为系统的语言或语言学知识,却仍然不能进行简单交流。
导致中国大学生英语交际能力差甚至缺失的原因,就是英语被处理成语言学知识课,表现为三个主要特点:一是概念甚至是理论占重要地位;二是讲解取代交流,讲解语言学概念、词汇意义、句子意义、篇章结构;三是语言材料汉译。如此教学,学生脑子里灌满语言学知识或语言知识,主语、谓语、状语、主句、从句、系表结构、动宾结构、前缀、后缀、派生、合成、衔接、意译、直译……,而相形之下,实际语言输入量却极小,输出量更小。语言能力不是概念或理论能演绎出来的,语言交流能力更不是概念或理论演绎出来的;语言能力和语言交流能力,是实际语言输入、积累和使用形成的。
二、语言学习、思维发展和世界认知是三位一体的
语言不是孤立的事物。语言学家萨丕尔(Edward Sapir)认为,现实世界在很大程度上建立在(语言)民族的语言习惯上。语言学家沃尔夫(Benjamin Lee Whorf)认为,人们把世界分解成概念,然后用语言来表达这些概念。语言影响人们的认识与记忆,使人们倾向于用某种方法来看世界;语言决定人们如何体验周围的世界,决定人们如何表达自己的体验。萨丕尔与沃尔夫的这种理论被称为语言决定论(linguistic determinism)。哲学家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有句名言:“我的语言的界限意味着我的世界的界限”(The limits of my language mean the limits of my world)[8]。很多学者在探讨语言决定论时,引用维特根斯坦这句名言。的确,维特根斯坦和萨丕尔与沃尔夫有一种认知契合:语言和世界具有同一性,语言发展和世界认知具有同一性;语言和思维具有同一性。
语言和思维具有同一性,具体表现是语言和概念密切相关、甚至合一。可以说,概念就是语言,语言就是概念。一个语言民族的概念靠本民族的语言形成,只有用本民族语言才能获得最准确表达。学习一种语言实际上就是学习这个民族的概念;学习一个民族的概念就是学习这个民族的语言。英语教学,甩掉英语民族的概念,一切努力将是徒劳的;传授与学习英语民族的概念,甩掉英语,一切努力也是徒劳的。
民族的概念,根植于并且蕴含着民族的文化历史和思维模式等,而概念表达手段既可以是语汇,又可以是句法。简单词表达的概念多为原始概念,即简单概念和具象概念;复合词和短语表达的概念是次生概念,相对复杂一些;句法表达的概念更是次生概念,更加复杂,更加抽象。以the Milky Way为例,它和汉语“银河”指代同一事物,但两者决不等同。中国文明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河文明、农耕文明和矿冶文明,因此,河流、金银、石玉等是汉语中的常用喻体,而河又是一个核心喻体。“金玉满堂”、“金枝玉叶”、“金口玉言”、“银辉”、“卧听银簧泻月声”、“历史的长河”等是汉语语境中特有的比喻或类比,它们蕴含着汉语民族文化记忆。而西方文明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海文明、游牧文明和乳业文明,因此,乳、马、路等在西方很多语言中都是常用喻体,甚至是核心喻体。形容某人脸白,汉语说“面似银盆”,英语说脸“白如乳”(as white as milk);形容某人很壮,汉语说“壮如牛”,英语说“壮如马”(as strong as a horse);不一而足。汉语语境和英语语境都有特有的比喻或类比,这些特有的比喻或类比蕴含着不同的民族文化记忆。在不同的民族文化记忆的装备下,见到天上那一星系,汉语民族称为“银河”,而英语民族称为“the Milky Way”便成为一种文化的必然和自然。再以日常寒暄为例,汉语语境中人们说“久仰,久仰”,英语语境中人们说“很高兴见到你”(Very pleased/glad to see you)。又以日常恭维为例,汉语语境中受恭维者说“哪里,哪里!”,英语语境中受恭维者说“谢谢你美言!”(Thank you for your compliment!)或“我被恭维了”(I’m flattered)。这种日常交流差别,源自深层文化差别,限于篇幅,本文不详论。
现在的英语教和学,在处理语汇时,往往注重罗列式提供或记诵每个词或短语的“汉语意义”,而所谓“汉语意义”实际上只是相同或相近事物的汉语指称,或相同或相近场合的汉语表达法,或特定场合的可能的汉语翻译。教师和学生的精力绝大部分投放在英语和汉语语汇、句子、甚至语篇的等式建立上,(教师)讲述和(学生)背诵数不清的孤立的和零散的等式:the Milky Way,银河;as strong as a horse,壮如牛;Glad to see you,久仰,久仰;……。其实任何英语语汇都没有“汉语意义”,它们的原生意义和转化意义都根植在英语话语语境和英语文化语境之中。意义就是话语语境和文化语境,话语语境与文化语境确定意义。讲授和记诵英语语汇的“汉语意义”,是抽空和否定它们的真正的原始意义和转化意义;抽空意义,便抽空语言本身,并最终导致英语教学费时低效。
对于个人或群体,语言学习、思维发展和世界认知及知识扩展是三位一体的。母语习得是如此,第二语言习得也是如此,外语学习也是如此。知识传递的工具有很多种;从语言的角度看,有非语言工具,有语言工具。相应地,知识获取的工具也有很多种,从语言的角度看,也有非语言工具,有语言工具。“知识通常以概念、判断、推理、假说、预见等思维形式和范畴体系表现自身的存在”[9],用语言工具传递知识,就是用语言传达概念、判断、推理、假说、预见等思维形式和范畴体系;而概念、判断、推理、假说、预见等思维形式和范畴体系也主要通过语言传达,特别是通过知识原产语言传递。相应地,用语言工具获取知识就是以语言为中介获取概念、判断、推理、假说、预见等思维形式和范畴体系,为避免或减少误读,最有效语言工具是原产语言。西方翻译界有句名言:“翻译即谋杀。”这句话的确揭示某种真理。甲语言产出的知识(产品),一旦转换成乙语言表达,就被谋杀、被损伤。只有用原产语言传递与获取的知识才是原汁原味的,等值等效的翻译永远是空想。
语言教与学本身应该是语言交流,包括一般信息交流和特别信息交流。前者是一般意念或知识交流,是日常交际;后者是特殊意念或知识交流,是专业交流或业务交流。教育本身就是交流,就是信息交流(transfer of information),是包括消息、思想、知识、策略等(messages, ideas, knowledge, strategies, etc.)的信息交流[10]。英语教与学,作为语言交流,着力点应在于促使学生在交流中学习英语,在英语学习过程中交流。交流,起点是日常交际,再进一步是社会交往,更高的和更重要的是专业交流或业务交流,并使英语成为学生知识扩展工具。只有在英语学习中进行交流与扩展知识,在交流与知识扩展中学习英语,才能使英语学习者具备良好的英语语言能力、跨文化交际能力、与用英语直接获取与传达知识的能力。
三、中国高校现行大学英语教学割裂语言学习和知识扩展
中国高等教育非英语专业教育教学中,英语课程教学通常把英语学习与知识扩展割裂开来:教师把英语作为纯语言现象或纯语言知识来考察描述和分析讲解,讲授大量关于语言的知识(knowledge about the language);学生学习英语时将鲜活的语言分解为孤立的、零散的语汇和语言学概念,如主语、谓语、动名词、现在分词、过去分词等。除了语言学知识外,英语课程基本上是空心课程[11],教材语言材料可能包涵或夹带零散的(非语言学)知识点,而在教学过程中,这些知识点往往被无意或有意地忽略和抽空。在实际的教与学中,英语不是信息交流工具;学生学习英语十几年,仍然不能用它来扩展知识。获取境外信息或知识产品,他们采用的唯一语言工具是汉语,即使知识产品的原产语言是英语;也就是说,他们习惯于或只能阅读汉语译本,习惯于或只能通过被谋杀伤害的翻译文本获取失真的、残缺的、甚至被扭曲得面目全非的知识产品。本文拟以曼昆(N. Gregory Mankiw)的《经济学原理》(Principles of Economics)汉译本中几个句子为案例,说明这种割裂与谋杀:
(1)哈里·杜鲁门(Harry Truman)总统曾经说过,他想找一个独臂经济学家。因为当他请他的经济学家提出建议时,他们总是回答:“一方面……另一方面……”[12]
(2)皮鞋成本:当通货膨胀鼓励人们减少货币持有量时所浪费的资源。[13]
例(1)令人费解。杜鲁门总统为什么要找“一个独臂经济学家”?独臂或双臂与经济学家有什么关联?有“独臂经济学家”,是否还有“双臂经济学家”?“独臂经济学家”和“双臂经济学家”相比有什么优势?原文却非常清楚[14]27:
President Harry Truman once said that he wanted to find a one?handed economist. When he asked his economists for advice, they always answered, “On the one hand, ...On the other hand, ...”
原来,杜鲁门总统并不是想找一位独臂经济学家。On the one hand ...on the other (hand)... 是英语习惯表达法,用来引出两种不同的、尤其是对立的观点或意见,或事物的两种不同面度或效果等。有一种学者对事物做出判断或发表评论时,喜欢采用这种一分为二的立场,左也对,右也可,或没有自己的明确的独特的观点,或不愿意直陈自己的明确的独特的观点,或模棱两可,或八面玲珑。杜鲁门总统不希望用这种人作经济顾问,而想要找一位“one?handed economist”,“one?handed”不指“独臂”,而指观点明确、立场鲜明、不模棱两可。
例(2)中,“皮鞋成本”的直接意义是皮鞋产生的成本。在汉语语境中,“皮鞋成本”不可能有其它意义,但后面的解释却强行赋予它某种特殊意义;但这特殊意义到底是什么,佶屈聱牙的、生涩费解的解释基本上未能确定。原文表达十分清楚[14]624:
shoeleather coststhe resources wasted when inflation encourages people to reduce their money holdings.
通货膨胀时,银行存款名义利息会随之上涨,货币持在手中容易丧失名义利息而加剧贬值,因此,人们跑银行存储货币次数增多,跑银行次数增多,鞋子磨损加快;从而产生 shoeleather costs。Shoeleaher costs显然不是“皮鞋成本”,而是“鞋皮代价”或“鞋皮成本”,如果用地道的汉语说,应该是“鞋底磨损成本”,因为,汉语用“鞋底都磨破了”或“鞋底都磨穿了”来形容跑路之劳苦。原文解释中encourage一词被译作“鼓励”,是前文所说英语和汉语词汇等式建立的典型案例,也是谋杀的典型案例。
上述例子很好地说明语言和思维、语言和概念的同一性。语言与思维方式及概念构造关系紧密,思维方式及概念构造受语言支配,语言表达思维方式及概念构造;特定的语言有特定的思维方式及概念构造,汉语有汉语的,英语有英语的。通过汉语(或汉语译本)获取原产于英语的知识产品,不但费事,而且远离该知识产品的本真面目。因为思维方式不同,英语词汇只有极少量在汉语中有对等物,大部分在汉语中没有对等物,还有少量英语词汇、尤其是新词汇在汉语中根本没有对等物。适于用英语表达法表达的概念,是很难用汉语表达的。
英语教学中的割裂和知识传递中的谋杀,负面影响极大。首先,它使英语课程沦为空心课程,降低英语教学的绩效,制约学习者语言能力和语言交流能力;其次,沦为空心课程的英语课程,抢占学习者公识课程和专业课程的时间和精力,从而削弱公识课程和专业课程的绩效。中国高等教育现行的非英语专业培养计划和课程设置中,外语课占不小比例。这些仅是显性学时,为通过各种英语考试,英语耗费的时间远远大于这个数。实际上,相当多的大学生与研究生几乎把学习时间主要放在英语课程上。英语课程已经沦为制约大学生全面发展的阻碍,甚至沦为制约中国高等教育健康发展的阻碍。
在这种情形下,摆在高等教育工作者面前的,可以有两种选择:一是废除英语课程及相关四、六级考试,直接用英语开出部分课程;二是深度改革英语课程教学,优化英语教学策略。前者对于大多数院校是不现实的,后者是较为切实可行的路径。
四、大学英语教学最优策略是将英语作为知识扩展工具
(一)英语作为知识扩展工具的必要性、可行性和基本思路
英语课程既要有效提高学习者英语语言能力和英语交流能力,又要有效提升高等教育公识课程和专业课程的绩效,以促进大学生全面发展和推动中国高等教育健康发展,最优策略是将英语作为知识扩展工具,将语言教学与知识教学合一,让学生在英语学习过程中扩展知识,在扩展知识过程中学习英语,引导学生将英语学习过程与知识扩展过程融为一体,将语言运用能力提升与知识扩展同步进行、整体发展。前面几节已经举例分析语言和思维及概念的相关性,分析语言和思维及概念割裂的危害性。本节再举几例,简析将英语作为知识扩展工具的必要性、可行性和基本思路。
(3)The future isn’tahead of us. It has already happened. [15]1
(4)It is no longer enough to satisfy customers. You must delight them. [15]33
(5) Ideas Every market offering includes a basic idea at its core. Charley Revson of Revlon observed: “In the factory, we make cosmetics; in the store we sell hope.” The buyer of a drill is really buying a hole....[15]5
从纯语言的角度看例(3)可能显得很奇怪:既然是future,怎么会isn’t ahead of us,怎么会has already happened?相对于常规知识、常规思维而言,这个语句自相矛盾,令人不知所云。然而,这个语句正是要传达一种不同于前人见解的、不同于他人见解的新观点。这个句子就是观点。例(4)、例(5)按语言习惯常规思路看也不好理解。商场明明是卖商品,怎么说是卖“希望”?顾客买钻子,怎么说是买洞?纯语言地看,例(5)一样显得不合常规知识和常规思维。实际上,这个例子阐释的是一种新营销理念和一种理念营销方式。营销理念之新,新在超越商品营销,新在营销商品的终极效果;终极效果是顾客的希望,顾客怀有并想实现希望,自然而然就会来购买带来希望的商品。这里语句之新和观点之新是二位一体的。有效的英语教学,也应该是二位一体的。
现行的大学英语教学中,时常为解释语法概念而生造句子,为图解词汇而生造句子。造出来的句子符合语法规则,或不包含任何有效思想与有效情感,或不符合社会习惯与文化习惯,与思想、语言与文化脱节。与思想脱节、与文化脱节的语汇和句子,在现实交流中不存在,也不能用于现实交流,教师花大量时间讲授、学生花大量时间学习现实中不存在、也不能用于现实交流的零散语汇和空心语句,其结果必然是前文讨论过的语言和知识两丧失。在这种情形下,英语学习成为一种苦事,“学生常常诉苦:一苦有想法却找不到辞句说出;二苦有辞句却没东西好说;三苦既无东西又无辞句。”[16]76导致学生三苦的,正是这两种脱节。
“如果没有空洞的表达法,没有脱离表达法的思维,便没有表达不出的思维成果。”[16]76克服三苦的策略是克服两脱节,克服两脱节的策略是将英语作为知识扩展工具,促使学生语言和思维同步发展,使语言与思维“两者交织,相互制约,相互促进”[16]76。将英语作为知识扩展工具,是在英语教学过程中,在整个高等教育教学过程中,运用英语、并促使学生通过英语扩展基础知识和专业知识。
需要说明两点。第一,将英语作为基础知识和专业知识扩展工具,不是将英语课程分割成基础英语和专业英语。实际上,实践已经证明基础英语是失败的,更证明专业英语是彻底失败的。所谓专业英语教学,往往只是使用某种专业领域零散文献汇编为教学材料,讲解一些所谓的专业词汇,然后做一遍教学材料翻译。第二,将英语作为基础知识和专业知识扩展工具,也不是提倡双语教学。所谓的双语教学,并不是使用英语来传递原产于英语的最新知识产品,而是用汉语或英语重复表述课程内容,从流行双语教材看,课程讲授的知识经常是原产于汉语的知识;双语课基本上不用英语讲解课程内容,也不用汉语讲解英语文本特有的内涵及汉语文本和英语文本的内涵差异,只是粗率与粗糙地建立本文第二节批判过的英语和汉语语汇等式和语句等式。
(二)彻底改革中国大学英语教学
将英语作为知识扩展工具,是大学英语教学规避上述困境的有效策略与最优策略。要实施这一策略,大学英语教学方法要进行彻底改革。主要进行三大方面改革。
第一是教材改革。英语教材编选语言材料,要同时具有可读性与趣味性,具有思想性与教育性,具有经典性与可模仿性[3]5,要包括知识内容与英语文化内容,但不能沉沦为某一国家文化扩张的工具,不能忽视语言材料的文化取向。大学英语教材语言材料的选择和编排,更要符合语言发展和知识扩展双重规律。符合语言发展规律,既不能是无序的语言材料的随意堆集,又不能是按纯语言学原则、单纯地依据语言现象难度梯级、语言现象覆盖率和语言概念体系编排的语言材料汇编;而是和知识传递相适应的,即从一般知识到复杂知识,从简单知识到高深知识的知识传递文本的有机组织。只有依据语言扩展和知识扩展二位一体原则,依据英语作为知识扩展工具原则,筛选和编辑英语教材语言材料,才能有效促进学生语言、思维和知识同步进展。
第二是教学方式改革。在教学中进行真实的交流,引导学生以真实身份参与实际交流。现行的大学英语教学基本上不包括交流,零星的、配相的课堂交流也只是基于纯语言现象的虚拟交流,以至于课堂上教的东西学生用不上,学生要用的东西课堂上学不到。而且由于课堂教学的内容与实际交流及学生自身毫不相关,学生也不感兴趣。改革教学方式,就是把大学英语教学过程变成实际交流过程与真实信息传递过程;当然,在实际交流过程与真实信息传递过程中要注重语言材料的知识性和经典性。杜威(John Dewey)认为“教育是经验的不断重组或重构(education is a constant reorganizing or reconstructing or of experience)”[17];实际上,语言教育应该是语言交流经验的重构或重组。学生的家庭背景、生活习惯、学习兴趣、特长爱好、乃至于观念理想等均有不同,要设法引导学生在交流中展示自我,避免虚拟交流。比方说,以旅游为主题进行交流时,说到名胜古迹,不宜统一要求全体学生带虚拟外国游客游某个教材预设景观(如长城,不是每一位学生都到过长城);应该鼓励学生介绍他们身边的或他们到过的名胜古迹。只有真实交流才能激发学生交流和表达欲望;只有激发学生交流和表达欲望,才能通过交流学好语言知识和提升交流能力。
第三是教学评估改革。本文中教学评估主要指学生学习业绩评估。现行的大学英语课程学生学习业绩评估基本上只有课程考试,形式经常是考教分离式全校同年级统一课程测试。统一课程测试,客观题占绝对主导位置,主观题占极小比例。无论是客观题还是主观题,都是考学生是否理解语言现象,是否能辨别词汇意义(并根据“意义差别”选择填空),是否理解句法结构(并根据结构规则选择填空)。一切考题都是纯语言的和纯虚拟的(或虚构的),几乎完全排斥交流的和真实的语言和知识活动;一切考题都定位于单元的和唯一的预设答案或预设选择,几乎完全排斥多元的和多样的语言和知识现实。这种纯语言的、纯虚拟的单元的和唯一的预设答案或预设选择,经常是偶然的和武断的,经常脱离思维实际、知识实际与交流实际。这种考试既限制学生的语言发展,也限制学生的思维发展,限制学生的知识扩展。不仅如此,现行教师教学业绩评估几乎完全依据学生考试成绩而不依据学生实际交流能力和知识进步,这进一步促使教师将学生带离交流的和真实的语言和知识活动,带离多元的和多样的语言和知识现实。大学英语学生学习业绩评估应该以交流的和真实的语言和(非语言学)知识活动为本位和重心,以多元的和多样的语言和(非语言学)知识现实为导向和目标,直接以英语作为交流工具和知识扩展工具,考查学生英语交流和交际能力,以及用英语扩展知识的能力。
教材、教学方法和教学评估三项改革三位一体、密不可分;三项改革缺少一项,另外两项都不可能实施和取得效果。
五、简短的结语
大学英语教学,以英语作为交际工具和知识扩展工具,让学生充分接触真实的英语语言材料,接触真实的语言交际现实,接触真实的原产于英语语境的知识和文化,在交际和知识扩展中提升语言能力、语言交际能力和语言品质,在语言输入中提升思想交流和知识获取和传递能力。这种策略,从理论上看,是一种最优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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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 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