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纪超 西南财经大学
2011年6月，WTO裁定美国对中国禽肉的进口限制违反了WTO关于动植物检疫措施的相关规则以及WTO最惠国待遇和取消数量限制的规定；而2013年8月WTO又裁定，中国2009年开始对美国进口鸡肉征收的反倾销和反补贴关税不合理而要求中国作出更改。以上只是一场从2004年开始，中国和美国之间围绕鸡肉进行的贸易争端的两个节点，并非终点。事实上，作为世界上主要的鸡肉生产、进口和出口国家之一，中国鸡肉在国际上的竞争对手不只有美国，中国所面临的环境和挑战也更加复杂、严峻。本文将针对中国鸡肉出口的现状和问题进行分析，以期探索促进中国鸡肉出口的对策。
一、 中国鸡肉产品的国际贸易概况
(一) 鸡肉出口地位重要
鸡肉是中国主要的禽畜肉产品之一，也是中国最主要的出口肉产品之一。在经历了2004年和2008年两个低谷后，近年来中国的鸡肉及其产品出口数量和金额均有明显回升。根据商务部统计，2013年，中国鸡肉及其制品的出口数量已经达到42万吨，接近2001年48.9万吨的最高水平；同时，鸡肉及其产品的出口金额也达到了15.7亿美元。虽然中国的禽畜肉类产品在国际贸易竞争中并不具有明显的优势，但相对于猪肉、牛肉、羊肉以及其他禽肉等禽畜肉产品而言，鸡肉不仅是当前我国出口数量和金额最大的产品，也是唯一出口量大于进口量和唯一保持贸易顺差的禽畜肉产品。
(二) 鸡肉产量大但出口比重低
上世纪90年代后，随着中国的经济改革进程不断加快，鸡肉产量迅速增加，1990年我国的年鸡肉年产量为242.7万吨，到2000年已经达到了926.9万吨，年均复合增长率将近13%。进入新世纪后，我国鸡肉产量增长虽有所减缓，但依旧保持稳步、较快增长的态势。截至2013年，我国鸡肉的年产量已经达到1335万吨，仅次于美国1697.6万吨的年产量，高于巴西1230.8万吨的年产量，是国际上第二大鸡肉生产国。但是，相对于鸡肉的产量而言，中国还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鸡肉出口小国。除了在2000年前后的几年中鸡肉的出口比重最高达到过5.27%，其余绝大部分年份均在2%到4%之间。2013年中国鸡肉年出口量约为42万吨，占总产量的比重仅为3.15%，远远低于美国19.63%和巴西的28.29%。
(三) 鸡肉进口量大但顺差扩大
与国际上主要的鸡肉出口国美国和巴西相比，中国的鸡肉国际贸易另一个突出的特点是，中国不仅是鸡肉出口大国，同时也是鸡肉进口大国。美国从1996年才开始有鸡肉进口，且是数量非常有限，直到2013年鸡肉进口量仅有5.5万吨。而巴西的鸡肉进口量则更少，在2007年以前的绝大部分年度里几乎没有或是很少进口，截至2013年进口量仅有0.3万吨。两国鸡肉进口与巨量出口相比，充分说明其在国际鸡肉生产行业的突出优势。中国在2013年的鸡肉进口量为24.4万吨，远远超过美国和巴西，1996年达到63.3万吨，几乎是当年鸡肉出口数量的两倍。近年，随着中国肉鸡养殖行业的发展，中国的鸡肉出口数量增长的同时，进口数量却逐年减少，在经历了多年逆差和两次波动后，中国鸡肉出口量开始超过进口量并保持了显著的顺差，到2013年中国鸡肉的出口量已经是进口量的1.72倍，并且这一差距有扩大的趋势。
(四) 主要的出口产品和市场
中国目前肉鸡以本土的黄羽鸡和由国外引进的白羽鸡两大类为主，比重接近。国际市场上，白羽鸡在欧盟、美国等地的接受程度较高，而黄羽鸡的主要市场则是东亚、东南亚地区。商务部统计数据显示，2013年我国对外出口鸡肉153093.2吨，金额约为3.95亿美元，其中冻品9.99万吨，金额2.42亿美元，占比23.21%；冰鲜产品5.32万吨，金额1.53亿美元，占比12.34%。主要的出口对象为香港、马来西亚和巴林，其中香港进口10.15万吨，金额为2.63亿美元，马来西亚进口2.09万 吨，金额为0.55亿美元。对外出口的鸡肉制品26.69万吨，金额为 11.78亿美元，占比61.99%，主要出口对象为日本、香港和荷兰，其中日本进口22.41万吨，金额为10.1亿；香港进口2.04万吨，金额为0.81亿美元。除此之外，中国鸡肉的主要出口对象还有吉尔吉斯斯坦、格鲁吉亚、英国、韩国等。中国的鸡肉及其制品在国际上受到严格的限制，特别是生鸡肉，因此中国鸡肉出口以熟制鸡肉以及鸡肉制调理品为主，冻鸡肉和冰鲜鸡为辅，而生鸡肉出口中鸡腿和鸡胸占较大比重。另外，由于受到贸易壁垒限制以及其他原因影响，中国的鸡肉在东亚和东南亚以外的很多重要市场上所占份额很小，出口结构相对单一。
(五) 鸡肉出口面临激烈竞争
中国的鸡肉产量在世界上第二，但是中国的鸡肉出口却面临着激烈的竞争，出口数量远远少于美国、巴西等鸡肉出口强国。美国是传统的鸡肉生产大国和出口大国，在国际鸡肉市场占有优势地位，2013年美国鸡肉出口333.2万吨，是中国的7.93倍。而巴西则是新兴的鸡肉出口强国，近年巴西的鸡肉产量迅速增长的同时加快抢占国际市场，其鸡肉出口量也随之大幅增加，巴西从2004年鸡肉出口数量第一次超过美国开始就一直是世界第一大鸡肉出口国家，到2013年巴西的鸡肉出口数量已经达到了348.2万吨，是中国的8.29倍。欧盟、泰国和阿根廷在国际鸡肉市场中也占有重要地位，2013年三者的出口量分别达到106万吨、55.2万吨和32.4万吨。中国出口鸡肉的主要市场集中在东亚和东南亚地区，而在欧盟、俄罗斯、墨西哥、中东等作为世界主要鸡肉进口市场的国家或者地区所占份额非常小。另外，近年巴西、泰国等鸡肉出口大国加大了对于日本、香港等我国传统出口市场国家和地区的出口，我国的鸡肉出口面临更加严峻的挑战。
二、 中国鸡肉产品出口面临的主要挑战
(一) 价格竞争处于劣势地位
中国鸡肉在国际市场上表现欠佳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中国鸡肉的生产成本相对于巴西、美国等竞争对手，处于比较明显的劣势地位。联合国粮农组织的数据显示，1999年以前，中国的鸡肉在国际市场上具有明显的成本优势，当时中国鸡肉的生产价格略低于巴西，同时也低于美国、泰国和阿根廷等主要鸡肉出口国家20%到40%；相比较于日本，中国鸡肉的生产价格甚至只有其30%到50%。2003年后，中国的鸡肉生产成本迅速提高。截至2009年，中国每吨鸡肉的平均生产价格已经达到了2174.2美元，而同期世界主要鸡肉出口国家美国、巴西、阿根廷和泰国则分别只有1008美元、1022.1美元、638.9美元和1112.9美元。甚至世界主要鸡肉进口国家俄罗斯、墨西哥、日本每吨鸡肉的生产价格也仅为1715.1美元、1171.5美元和1810.6美元，均大幅低于中国。可见，从整体上讲，中国的鸡肉在国际竞争中已经处于高成本的显著劣势地位。高成本的必然结果是出口价格的提高，根据联合国粮农组合的数据，截至2011年，中国大陆鸡肉的平均出口价格为每吨2567美元，而同期巴西、美国、阿根廷的出口价格分别仅为每吨1979美元、1149美元和1621美元。另外，同期世界主要鸡肉进口国家和地区包括香港、越南、沙特阿拉伯、墨西哥、俄罗斯、伊拉克等鸡肉进口平均价格均低于中国的平均出口价格，且大部分在每吨1500美元以下，甚至中国自身鸡肉进口的平均价格也仅为每吨2086美元，仅日本和英国的进口平均价格高于中国的出口品均价格。有关报道显示，中国在鸡肉出口的主要市场日本正受到美国、巴西甚至泰国的激烈竞争，价格成为中国鸡肉最主要的弱点之一。
(二) 鸡肉质量隐患影响出口
近年，食品安全问题不仅被国际市场广泛关注，也日益成为制约我国食品出口的主要因素之一。由于生产管理方式整体落后、检验检疫制度把控不严以及因环境引起或突发的疫病，中国鸡肉质量问题频繁，这不仅极大地影响了我国鸡肉及其产品在国际市场的声誉，也为其他国家对中国鸡肉进行限制提供了理由。2001年5月18日，香港宣布检验出高致病性H5N1禽流感。6月，韩国宣布在中国上海大盈肉禽联合公司出口的鸭肉中检测出H5N1禽流感病毒并禁止从中国进口家禽及禽类产品。随后日本政府的有关部门依据韩国提供的情况也停止从中国进口禽类产品。相比于疫病，对于我国鸡肉出口更为深刻持久的是在饲料、环境、养殖管理、加工等环节形成的质量问题。2002年1月，欧盟以进口中国部分动物源性食品中含有氯霉素、硝基呋喃残留以及我国农兽药残留体系未达到其要求为由，全面禁止从中国进口包括鸡肉在内的所有动物源性产品。直到2008年7月才批准欧盟成员国恢复进口山东9家指定企业生产的熟制禽肉制品，而冻鲜鸡肉出口则一直没有恢复。2012年底到2013年初的“速生鸡”违规使用激素抗生素事件，更是集中显示了中国鸡肉养殖行业存在的混乱现象，而“福喜过期肉事件”后，日本麦当劳全面停止从中国进口鸡肉更是集中体现了国际市场对我国鸡肉质量的忧虑。
另外，我国的鸡肉生产检验检疫规定与国际通行标准以及一些进口市场的标准有较大的差距，例如欧盟对27种农药的残留进行了规定，而中国只规定了其中的4种，且甲胺磷的残留限值为0.02ppm，高于欧盟限定的0.01ppm；欧盟对65类兽药和重金属的最高限量进行了规定，主要集中抗感染药剂，尤其关注磺胺类和抗生素如青霉素类、头孢霉菌素类、大环内酯类、四环素类、氟甲砜霉素和相关化合物，而我国对其中17类兽药的限量没有规定。以上种种原因导致中国鸡肉因质量问题难以进入一些市场，并且在现有市场的竞争力也受到极大削弱。
(三) 围绕鸡肉贸易的摩擦加剧
随着近年鸡肉国际贸易迅速扩张，各国围绕鸡肉的贸易争端也日益激烈。2014年8月，针对各国的经济制裁，俄罗斯对欧盟、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和挪威包括鸡肉在内的进口肉禽蛋奶产品实施全面禁运，而事实上对于美国鸡肉的报复性限制早在2010年初就已经开始。中国是世界上主要的鸡肉生产和消费地，也是世界上最主要的鸡肉进口国和重要出口国之一，贸易争端自然难以避免。2004年美国政府违背和中国在相互开放鸡肉产品市场的承诺，在中国允许其出口冷冻禽肉产品后继续限制中国熟制禽肉产品进入，而2009年在美国宣布对中国轮胎征收反倾销关税后，中国也相应地提高了包括鸡肉在内的美国产品关税。在中国最重要的鸡肉出口市场日本，整鸡的税率为11.9%，鲜或冷的带骨鸡块的税率为8.5%，鸡熟食制品的税率则为6%；而另一重要的进口国家韩国在每公斤征收18韩元的基础上特别针对中国禽肉熟制产品设立了高达43.5%的关税。
除了关税外，我国的鸡肉产品在国际市场上还受到非关税壁垒的限制，以欧盟市场为例，从2002年1月欧盟全面禁止从中国进口动物源食品，直到2008年7月才恢复了指定厂商的熟制鸡肉进口。但是，中国并未单独获得贸易配额而只能和其他国家共享欧盟每年11443吨的熟制鸡肉配额，而配额外的关税高达每吨1024欧元。除此之外，中国熟制鸡肉在欧盟市场还面临疫情疫病控制和微生物限制、农药、兽药和重金属最高残留标准甚至是动物福利等方面的多重技术壁垒。
(四) 鸡肉出口形势变化大
影响鸡肉出口的因素众多，而中国的鸡肉出口又存在市场单一的问题，受到日本、香港等部分市场的影响大；同时在国际市场处于弱势地位，因此出口并不稳定。商务部的统计数据显示，从2009年9月到2014年9月的60个月中，中国鸡肉出口单价每月环比变动超过2.5%的有23个月，超过3%的有15个月，最大的月份为6.6%，而出口数量的变动就更大，环比变化超过10%的有27个月，超过20%的有12个月，最大的月份为67.95%。因此，在本国的生产出现较大的冲击例如疫病影响或者国际市场需求有较大波动时，出口企业可能会面临较大的风险。另外需要注意的是，在利润有限的条件下，人民币汇率的波动也可能对出口利润有较大的影响。
三、 促进中国鸡肉产品出口对策
(一) 发挥规模效益，合理控制成本
中国的鸡肉生产成本较高，虽然出口企业通过大规模生产，成本低于全国平均，但是近年来也节节攀升。根据发改委价格司统计，从2009年到2013年规模肉鸡生产总成本提高32.03%，而同期包括鸡肉加工产品的出口平均价格仅增长25.4%，高涨的成本既限制了企业的利润空间也削弱了竞争力。而成本上升的主要原因在于饲料价格和人工成本的大幅上涨，鸡肉生产成本中饲料支出占80%左右， 5年内饲料成本提高了29.1%；人工成本虽然不到6%，但5年内上涨了114.1%，比重也上升到9.2%。在人民币持续升值的背景下，控制成本重要性更加凸显，鸡肉出口企业更应该坚持大规模现代化经营方向，以饲养技术进步提高生产效率，以集约化降低人工费用，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控制成本。
(二) 完善监控体系，保障产品质量
当前，鸡肉的质量特别是其安全性是决定中国鸡肉在国际市场竞争力最重要因素之一。中国与鸡肉生产有关的检验检疫制度与国际通行标准以及一些发达国家的标准相比，还存在一些差距。当务之急应该结合我国实际情况，对其中的不足进行完善以符合或者接近国际市场的标准，这是中国鸡肉被国际市场接受的基础。职能部门应该提高检查和管理水平，根据制定的标准对肉鸡的养殖、加工和销售等环节进行严格的监管。而鸡肉生产企业则应该在整个生产流程中按照相应的标准进行科学管理，在源头和过程中保证产品质量。特别是对于鸡肉出口企业，应该深入研究出口市场的法规、质量标准以及相应的认证制度，同时参与建立和利用SPS-TBT等非关税壁垒预警体系。
(三) 发挥比较优势，优化产品结构
我国鸡肉的国际贸易有鲜明的特色，如我国出口多为外国消费者青睐的鸡胸和鸡腿产品，较多进口国外价格低廉的鸡翅和鸡爪。同时，我国对外出口熟制鸡肉产品比重较大，出口的价格较高。我国本身就是一个鸡肉消费和进口的大国，因此鸡肉出口应该着力于发挥比较优势，并且在鸡肉加工领域进行深度挖掘，提高产品的附加值。当前中国鸡肉出口企业基本是拥有从肉鸡饲养到鸡肉加工各个环节的产业链的规模企业，如果能在把握质量的基础上对于鸡肉产品进行创新，在创造市场需求的同时也为进一步提高利润创造了空间。另外，鸡肉出口企业也应该着力于维护良好的产品形象，争取打造国际市场认可的品牌，提高产品的影响力和信赖度。
(四) 构建多元市场，打开崭新局面
我国当前鸡肉的主要向日本和香港出口，两地所占比重超过90%，这说明我国鸡肉出口市场过于单一，特别是近年来我国和日本的贸易摩擦加剧，其中隐藏的市场集中风险日益凸显。此前日本多次对于中国鸡肉禁运对于中国的鸡肉出口企业的巨大影响可以说是前车之鉴，并且，近年来中国鸡肉在日本市场受到巴西、泰国等国鸡肉的日益激烈甚至是恶性价格竞争，也提醒我们需要在更广阔的市场参与竞争。当前，虽然很多国家对于中国包括鸡肉在内的农产品进行了严格的限制，但是并非不可逾越。比如对于中国熟制鸡肉有条件开放的欧盟，当地市场价格有很大的盈利空间；以及原先依赖于美国的鸡肉进口大国俄罗斯，在美国退出后留下了巨大的市场空间；另外还有中东市场等，都有发展的余地。因此，鸡肉出口企业在巩固现有市场的同时，也可以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探索新市场，而政府和相应的行业协会组织也应该牵头开展贸易谈判、进行技术攻关等，积极为企业创造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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