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振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
近两年中国经济进入新常态，经济增速有所放缓。但中国政府通过加快推动企业对外投资便利化，不断完善对外投资政策，鼓励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企业“走出去”，使得我国对外直接投资规模显著扩大。可以预见，随着中国“一带一路”战略地推进，中国企业对外投资的步伐将会迈得更快，中国在世界直接投资格局中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一、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呈现出发展新趋势
（一）对外直接投资发展迅猛，中国已成为资本净输出国
由图1可见，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发展迅猛，中国FDI发展趋于平稳。近五年，中国ODI平均增速达1490，年均增加额达94亿美元，其中2012年增速为17%，2013年增速为23%，2014年增速为7.5%；而中国FDI近五年的平均增速为2. 5%，年均增加金额为21.4亿美元，其中2012年增速为-3. 7%，2013年增速为5. 2%，2014年增速为1. 7%。中国ODI迅猛发展的同时，中国FDI的增速却不快，甚至出现了负增长，ODI与FDI的双向差额在不断缩小。
2014年中国对外实际直接投资超过吸引外资额，2014年中国对外直接投资(ODI)总额为1159亿美元，其中非金融类ODI数额为1028.9亿美元，金融类ODI数额为131.1亿美元。根据商务部统计，包括第三地融资和利用再投资约240亿美元，2014年中国对外投资规模达1400亿美元，超过了吸引外资额1195亿美元，中国已经成为资本净输出国。
（二）中国对外投资结构继续优化，第三产业占比扩大
中国ODI产业门类众多，主要集中在租赁和商业服务业、采矿业、批发零售业、金融业和制造业等五大产业。2014年中国ODI投资产业结构更加优化，租赁和商业服务业372.5亿美元，同比增长26. 5%，其份额占全部ODI的32%，批发零售业172.7亿美元，同比大增41. 4%，占比为15%，金融业131.1亿美元，占比11. 3%。该三类皆属第三产业，占中国ODI总份额的58. 2%，较上年增长2.1个百分点，为四年来第三产业占ODI份额峰值。而传统型行业如采矿业为193.3亿美元，同比下降8.3%，占比为16. 7%，下降约2%。在经济新常态的背景下，中国企业根据国内、国外市场的变化，主动调整投资结构，从传统型产业、资源型产业转向服务型产业，使投资结构继续得到优化。
（三）中国企业海外投资中，并购取得了较大突破
中国企业的对外投资，开始都是绿地投资为主，而且投资规模不大。但近些年来，中国的一些大型企业在多个行业进行并购，取得较大突破，主要集中在采矿业、通讯业、机械装备业、制造业、金融业等。
能源采矿业一度成为并购热点，2013年2月，中海油以151亿美元收购加拿大尼克森公司，成为中国在油气领域一项规模最大的海外并购。中国企业在制造业领域的并购也较突出，联想以29.1亿美元收购摩托罗拉移动手机业务，东风汽车有限公司以10.9亿美元收购法国标致雪铁龙14.1%股权；还有2013年5月，中国双汇国际控股公司以71亿美元收购了美国史密斯菲尔食品公司（全球最大的养猪及猪肉生产企业）等等。中国金融业也积极谋求并购，复兴国际以10亿欧元控股葡萄牙最大保险公司Fidelidade，中国工商银行斥资7. 65亿美元收购了标准银行伦敦交易业务的多数股份，海通证券以3. 79亿欧元收购了葡萄牙圣灵银行的投资银行业务。
（四）中国民营企业对外投资比重增加，领域和范围日趋扩大，占比加大
中国民营企业加快了海外投资的步伐，投资占比加大。根据商务部统计，在非金融领域对外投资中，民营企业占40%，浙江、江苏、广东、辽宁等民营经济较发达的省份，比重超过50%。以华为、万达为代表的民营企业，在海外投资的领域和范围在不断扩大，涉足酒店地产、制造业、电信多个领域。
比如，华为在电信领域，2013年8月对比利时硅光技术开发商Caliopa公司的投资，为加强在硅光子技术领域的研发；2014年9月，华为以2500万美元收购英国物联网公司Neul，并以2600万美元收购英国XMOS公司。万达集团在世界多个地区和领域进行投资，2013年6月，万达集团宣布投入7亿英镑在伦敦投资建设酒店，2014年8月并购澳大利亚黄金海岸珠宝三塔项目，这是继英国伦敦、美国芝加哥和洛杉矶、西班牙马德里后，万达在海外布局的第5个五星级酒店。2014年8月，万达出资12亿美元投资洛杉矶黄金地段，进军好莱坞文化产业。
（五）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加快，带动了先进技术装备的出口
中国对外投资快速发展，带动了中国先进技术装备向海外出U。中国装备制造业具备技术优势和价格优势，在世界上有较强竞争力，主要集中在核电设备、铁路、高铁等大型装备制造业。2014年中国装备制造业出口额达到2.1万亿元人民币，大型成套设备出口额约1100亿美元。
中国高铁加快了出口，在土耳其建设158公里，合同金额12.7亿美元的高铁。签下了莫斯科至喀山段高铁出口。中国和伊朗也签订了价值130亿美元的高铁建设合同。铁路装备出口80多个国家，2014年铁路机车出口额达40亿美元。中国北车向美国出口284辆地铁车辆，装备波士顿地铁。中国与巴基斯坦签署340亿美元的投资协议，将建设大规模核电站。中国与阿根廷政府签订了《关于在阿根廷合作建设压水堆核电站的协议》，“华龙‘号”出口拉丁美洲。国家电网公司成功中标美洲首个特高压工程——美丽山水电特高压直流送出项目。
二、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新趋势背后的原因分析
（一）中国政府鼓励对外投资的政策不断优化
2013年1 1月，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要扩大企业对外投资，确立企业对外投资主体地位，改革涉外投资审批体制”。各部委在2014年推出了多项政策促进对外直接投资便利化，对于加快对外直接投资起到促进作用。
5月，外汇管理局发布了《跨境担保外汇管理规定》，取消所有事前审批，以登记为主要管理手段；取消了担保额度限额，提高了担保审批的效率，为企业走出去解决融资问题提供了很大便利。
8月，国务院发布了《加快发展现代保险服务业的若干意见》，提出“提升保险业对外开放水平，鼓励中资保险公司尝试多形式、多渠道走出去，为我国海外企业提供风险保障。”中国保险企业积极走出去，控股或参股国外金融保险机构，向海外拓展保险业务，同时也有助于解决中国企业海外并购的后顾之忧，为中国企业对外投资提供了保障。
9月，商务部发布了新修订的《境外投资管理办法》，明确对境外投资实施备案为主，核准为辅的管理方式。企业只要如实、完整填报《备案表》，即可在3个工作日获得备案。目前98%的对外投资事项已不需要政府审核，海外投资“负面清单”初步形成，极大地提高了我国对外投资的效率。
（二）中国企业作为投资主体的意识增强，加大了对外投资力度
经过多年的发展，中国企业已逐步成熟，增强了投资主体意识，积累了海外投资经验，提高了国际化经营能力，作为投资主体能较好的进行对外投资。面对国内“三期叠加”、资源环境约束强化、人口红利消失的局面，中国企业能审时度势，根据全球经济变化进行决策，加大对外直接投资力度，并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投资机会。比如，2013年中资财团香港一尼加拉瓜发展投资公司投资尼加拉瓜运河项目，斥资修建一条横贯大西洋和太平洋的新运河，全长约276公里，金额达500亿美元。中兴能源在巴基斯坦投资900兆瓦光伏电站，总投资金额超15亿美元，是全球范围内规模最大的单体太阳能发电项目。
近两年国际矿产资源价格和全球油价持续走低，中国能源企业抓住机会，加大对能源领域的投资。宝钢资源澳洲有限公司与澳洲Aurizon公司组成联合体，以约11.4亿澳元的价格收购铁矿石生产商Aquila；广晟有色以14.6亿澳元的价格收购澳大利亚资源公司PanAust 50.1%的股权。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对秘鲁的国家石油能源S．A公司进行收购，金额达23.7亿美元。
（三）中国的外汇储备、优势产能，决定了对外投资加快的态势
中国成为资本输出国的主要决定因素是中国经济自身长期快速健康发展。中国充足的外汇储备、优势产能，中国所处的对外投资周期共同决定了中国对外投资快速增长。
由于中国出口快速发展，积累大量外汇储备，达4万亿美元。充足的外汇储备，既是中国企业进行海外投资的保障，也推动中国企业对外投资的步伐。经过多年的工业建设，中国积累了充足的优势产能，包括高铁、核电等重大装备产业，钢铁、有色、建材、轻纺、工程机械、电力、通信等多个产业。这些产能具有技术优势，而发展中国家市场潜力巨大，中国对外投资不断加快，带动了产能的出口。
中国所处的对外投资周期也解释了中国对外投资快速增长。英国学者邓宁研究67个国家人均GNP与国际直接投资的关系，将“引进来”到“走出去”划分为四个阶段，第四阶段是指人均GNP在4750美元以上，投资流出量将超过流入量。目前我国人均国民收入超过6000美元，处于第四阶段，能够解释中国对外投资净流出。
（四）中国“一带一路”战略的推动，提供了新的对外投资动力
“一带一路”战略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对外投资，明确提出要扩大相互投资，加大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基础设施的投资力度。随着战略的推进，中国企业加快了“走出去”的步伐。
中国加人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投资。2014年李克强总理访问哈萨克斯坦，达成多项投资协议，投资总额达230亿美元。中国加大在新能源领域、基础设施特别是交通领域的投资，并带动钢铁、水泥等制造业、核电设备等高科技行业向哈萨克斯坦出口。2015年主席访问哈萨克斯坦，两国铁路、公路、航线、管道、通信网络加速对接，一系列大型基础设施建设项目稳步推进。
中国加大对巴基斯坦的投资，双方将建立中巴经济走廊，己签署460亿美元的基础投资合作协议。中巴经济走廊连接中国新疆喀什与巴基斯坦瓜达尔港，包括高速公路、铁路、油气、光缆通道，将带动能源、电力、公路、铁路等基础设施重大项目投资。首期中国企业将投资开发包括吉拉姆河卡洛特水电项目在内的清洁能源开发项目。
三、提升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的新途径
（一）引导企业投资向全球产业价值链高端聚集
积极引导中国企业投资向全球产业价值链高端提升，引导企业加大对高新技术寻求型投资和向新能源领域投资。通过购买和兼并具有高新技术的国外企业，获得高新技术；或在国外建立合资企业，实现对高新技术的学习、消化和吸收。华为在欧洲的投资不断扩大，建立了十几个研究中心和技术中心，积极吸收欧洲在通信领域的高新技术，不断提升研发能力，并不断开发出了具有全球标准性的技术产品。
同时，还需引导企业加大对新能源领域的投资，以中国广核集团为首的企业组团赴哈萨克斯坦，推介中国核电、风电、太阳能等新能源产业。中广核与哈萨克斯坦国家原子能公司还签署了《开发清洁能源合作谅解备忘录》。加快落实上述新能源投资项目。支持更多的中国企业向新能源领域加大投资，向全球价值链高端提升。
（二）加快对外投资服务体系和支持体系的建设
加快对外服务体系建设应完善信息服务和促进中介组织的发展。充分利用驻外使领馆的作用，对东道国政治、经济、社会等方面信息进行收集整理，定期发布《国别投资环境报告》；商务部要加快建立和完善境外投资的信息库和信息反馈系统，为国内企业对外投资提供信息服务。另外，加快建立对外直接投资促进机构，搭建信息交流平台，提供立项建议和可行性研究报告等信息服务。加强功能性中介机构的培育，为企业“走出去”提供咨询、财务、法律、认汪等全方位的服务。
完善支持体系的建设。建立和完善我国对外直接投资的法律体系，加快制定《对外直接投资法》，并制定一系列配套法律，包括《海外投资促进法》、《海外投资保险法》，形成一整套规范的法律体系。加大金融机构特别是政策性银行对企业走出去的金融支持。国家开发银行和中国进出口银行应提供资金支持、贷款服务，提供全面的融资服务：还要提供配套的衍生服务，如信用证、货币互换、利率掉期等，为企业规避国外汇兑风险；充分利用海外分支，搜集海外项目信息，提供相应的投融资政策和相关法律问题培训。
（三）加强互联互通基础设施建设投资
“一带一路”战略的重心是互联互通基础设施建设，应加大在交通基础设施建设、能源基础设施建设的投资。沿线国家的铁路、公路建设是交通基础设施投资的重点项目，特别是高铁项目，2015年中国获得莫斯科一喀山高铁项目的订单，金额达324亿美元，还规划了中亚、欧亚、泛亚三条高铁线路。高铁将成为交通基础设施投资的重头戏，预计未来7年世界新增高铁里程达3万公里以上，带来的高铁投资达1.1万亿美元，中国高铁将迎来前所未有的走出去机遇。
在能源基础设施建设投资方面，中国能源企业加大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力度。国家电网公司将打造“一带一路”经济带输电走廊，实现与中亚五国的电网互联互通，已在俄罗斯远东地区开展1000万千瓦电源建设和电源输电的基础设施建设；中国电建牵头开展中巴经济走廊能源合作规划，2015年2月签订了巴基斯坦萨察尔风电项目；国家电网公司还与巴基斯坦签署合作协议，以BOOT（建设、拥有、运行、移交）模式投资建设巴基斯坦输变电项目。
（四）加强中国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国际产能合作
中国应加快中国装备制造和优势产能“走出去”，推进中国与发展中国家产能合作。大力开拓核电等重大装备国外市场，提供包括工程设计、施工安装、运营维护等服务。以钢铁、建材、轻纺等优势产能为重点，支持企业在国外建立生产线，实现产品、技术“走出去”。通过对外工程承包，加大通信、电力、机械、船舶等成套设备出口。
中国已明确和多个发展中国家进行产能合作。中国和哈萨克斯坦确定了63个项目清单，涉及钢铁、水泥、平板玻璃、化工等产业，中国将把一大批生产线迁移至哈萨克斯坦，并建立生产工业园区，利用哈萨克斯坦资源，进行深加工。2015年5月，李克强总理访问拉美，提出了中拉产能合作“3×3”模式，共同建设物流、电力、信息三大通道，实现企业、社会、政府三者良性互动，拓展基金、信贷、保险三条融资渠道。并签署了300亿美元中拉产能基金，以“两洋铁路”、“两洋隧道”、巴西美丽山水电站项目为代表，以基建为主导的产能合作取代传统的资源能源合作。中国巴西还签署了约270亿美元的合作协议，涉及汽车、飞机等多个领域。
（五）加快完成中美、中欧BIT协定以拓展投资新领域
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要求“加快同有关国家和地区商签投资协定”，确定了BIT是实现“以开放促改革”的重要平台。2015年3月，商务部部长高虎城表示中美已基本完成投资协定文本的谈判工作，为启动负面清单谈判奠定基础，这将为我国企业对美投资提供更多保障。2014年3月中欧发表了《关于深化互利共赢的中欧全面战略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明确“双方期待尽早达成这一具有雄心的协定，商谈并完成这一涵盖投资保护和市场准入的全面中欧投资协定。”中欧双方已于2014年5月结束了第三轮谈判，预计BIT谈判于1到2年内完成。
中国在欧盟和美国的投资存量并不大，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和潜力。中国与美、欧签署BIT协定，将为中国对欧美投资提供法律保障和制度约束，将促进中国企业在欧美对外投资，拓展投资范围和领域。欧盟和美国在全球价值链处于上游地位，具有先进的技术、品牌。中国企业利用BIT的签订，更多投资于金融、信息技术等服务业和高端制造业。利用对欧美投资，充分吸收高新技术，提升我国企业在全球价值链和国际分工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