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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扉几度 折损的羽翼完胜归巢

  • 投稿仁言
  • 更新时间2015-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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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李季

一家人经历了一波又一波的家变与婚变后,生无别恋的主人翁黄灿灿、年幼孤苦的孩子以及疯掉的父亲,还有监狱中的丈夫,他们又将何去何从?命运导演的这一幕幕悲剧,又当如何落幕?

一睁开眼,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雪白的被褥,雪白的窗帘,浓浓的药味儿扑鼻而来。隔壁床上躺着一位老太太,一年轻的女子正坐在床边为她削着苹果,我的床边却空无一人。我的家人呢?我的爱人呢?还有我那可爱的儿子呢?我眼巴巴地望了一圈又一圈,只见头顶上输液瓶静静流淌着。我的右手手腕有些隐隐作痛,它被白纱布严严实实缠绕了好几圈,那渗透纱布的一抹血印儿格外醒目,刺痛了我的眼睛,眼泪顿时模糊了我的视线,痛苦的回忆一幕幕席卷而来……

神秘西藏 邂逅琴瑟之好

2012年3月,我求职去了拉萨。那里号称人间天堂,蓝天白云总是令人心旷神怡。我那时留有一头长发,清秀的脸庞,修长的身材,一如我的名字那么有神韵——“黄灿灿”,同事们都笑话我长得像林黛玉,这与我多数时候有些伤春悲秋有关,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其实我骨子里住着一位“女汉子”。

初次遇见李庆,他个子一米八,是西藏武警部队的一名普通士兵,他比我小4岁,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黝黑的脸蛋上耀耀生辉,他的笑容像夕阳,温暖而柔美。他时不时盯着我,我也忍不住时不时看着他,那种四目对接相互碰撞出的微妙感觉让我久久不能平静。

一直以来,我都无比好奇藏族神秘的天葬,那时年轻而迷茫的我,想要从死去后的惨烈找到生的意义。于是,我邀约李庆同我一起去往直贡天葬台,目睹了那神奇的一幕。整个过程异常恐怖、血腥,一只只被藏族人誉为神鸟的鹫鹰在天空一圈圈盘旋,显得又是那么庄严、肃穆。这种灰色的气氛与我内心灰色的曾经相碰撞,我竟然觉得活着就是最大的诱惑,我想要努力好好走下去。

“一般女孩子都不敢看的,你很不一样啊。”一句沉稳有力的话语在我耳边响起,我这才意识到李庆看我呆呆的样子已经很久了。我笑了笑:“很多男孩子也不敢看的。”他见我冷得有些哆嗦,便迅捷脱下自己的外套严严实实裹在了我的身上,笑容依旧灿烂,顶着午后的阳光,让我感觉恍然如梦。

当日晚餐时,我联想到白天里的一幕,胃里顿时翻腾,李庆看我不舒服便过来搀扶我,不料吐了他一身。“哈哈,看不下去就不要看了,还故作坚强,这下吐了吧。”还是那温暖的笑容。

我慌忙抽出纸巾帮他擦拭:“哪有,只是有点感冒,也可能是高原反应,毕竟我来这里不久嘛!”

“还难受么?我借你肩膀一靠?”

我诧异地看着他,行动居然不受控制地靠了过去,这双宽厚的肩膀让我顿时感觉很踏实,要是这肩膀的主人就是我的男人、是我一辈子的依靠,那该多好啊…..

从那以后,我跟李庆接触越来越多,两人无话不谈,我觉得他就是我的蓝颜知己。

2012年的七夕之夜,我和李庆散步在热闹的街道上,让我始料未及的是他突然掏出一枚闪闪发光的东西,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我,他那温柔的眸子荡漾着阵阵微波。我心脏“砰砰”直跳,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但我完全陶醉在这浪漫的画面中。他缓缓取出戒指,轻轻拉起我的手,正要给我带上时,一个五六岁小男孩儿抱着一束玫瑰花站在了我俩的面前,他喊着:“叔叔买朵花儿吧?”刹那间我清醒,猛地把手抽了回来,看着这小孩儿的模样,我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他的爸爸已经……而妈妈为了生计却在这里异乡漂泊,一阵酸楚袭来,我突然好想念儿子,不知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魂不守舍地望着离去的小孩儿,等回过神儿来,发现李庆手上多了一支玫瑰花。“我不能答应你,以后做普通朋友好了。”我说。李庆仿佛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局,诧异地张大着嘴定格在我的面前……

尊父命成婚 丈夫却引来牢狱

我父亲五十多岁了,一直做婚庆生意的,拥有两个店面。记忆中我很小时,父母就离婚了。2009年我大专毕业,在一家企业做会计工作时,我父亲和一名叫淑颍的女子好上了。我不能接受的是,淑颍不但只比我大三岁,而且任性、颇有心机。

父亲的这桩婚姻,我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她年纪轻轻,长得靓丽,怎么就甘心嫁给你呢?”我跟父亲一遍遍阐明淑颍嫁他一定是另有目的的。可是父亲被她弄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去。“这些年,我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夜以继日地辛苦挣钱,你怎么不体谅父亲的苦?”父亲也一遍遍给我诉苦。当时的我真是无可奈何。

没过多久,父亲就和淑颍举行了婚礼。淑颍一进家门,就没给过我好脸色,除非父亲在场时,她会假装和善。我受不了家里来了个讨厌的不速之客,也受不了邻里对父亲的指指点点,我整日里总想尽快地离开这个家。

就在这时,父亲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他叫余华,长相一般,湖北人,在重庆经营一家手机店。余华能言善辩,自称家境也不错,在湖北有两套房子,加上他很有眼力劲儿,有时帮我父亲干些杂活什么的,所以父亲十分喜欢他。

父亲和继母每天都夸奖余华多么的好,劝我们赶紧结婚。我一不答应,继母就在我父亲面前煽风点火,说我白眼狼不屑他们的一番好意。家里简直就像菜市场,整天吵吵闹闹,鸡犬不宁,我和年轻的继母彼此看谁都不顺眼,互为眼中钉肉中刺。

其实,我不了解余华,当时也没有心情去了解他,却萌发了让他带我离开这个家的想法。我天真地以为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只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家。那一年,我也结婚了。

但婚后我才知道,没有感情的婚姻就是两人凑合着过日子。第二年,我和余华盘了手机店回湖北生活,不久后,我生下了一个男孩儿,这个初到人间的小生命让我无比欢喜。但婚后,余华显得异常不高兴起来,三天两头往外奔走,走后电话关机,也不知道在于些什么。看着余华对婚后的态度,我并不希冀什么,反正早晚都得结婚,就算完成父亲的一个心愿。

虽然丈夫整天不务正业,但从怀孕开始,婆婆就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我心里十分感激。

这时,父亲打电话向我报喜,说我继母也生下一个弟弟,比我儿子小一个月,对于他们的小生命,我虽难以理解,但也不觉太过高兴。

2010年夏,一个炎热的下午,两名警察来到家里带走了余华。事后我才知道,余华一直伙同别人贩卖白粉,被判终身监禁。我吓坏了,一个家,一朝一夕分崩瓦解。

我最后一次去监狱探望余华,他满嘴胡须,精神憔悴,看着我抱着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十分悔恨地大哭起来:“我该死,对不起你跟孩子,对不起父母…,”看着怀里也“哇哇”大哭的儿子,我心如刀割,强忍着心痛:“孩子我会好好抚养,你自己也要好好保重。”他看着孩子,眼泪“啪啪”直掉,不住地说着“谢谢……对不起……谢谢……对不起”、“如果可以的话,给孩子找个父亲吧,不要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个罪犯。”我当时哭得不知怎么跌跌撞撞回到的家。

后来,我带着襁褓中的孩子回到了重庆。一到重庆的家,却被继母给赶了出来,随后我又兜转到湖北,跟婆婆商量,我去武汉工作,他们负责照顾孩子。

直到2012年,我去了西藏。

迟来的爱 破灭于婚姻“骗子”

距李庆对我的表白三个月后,我们竟不约而同地又相遇了。我觉得很尴尬,他却很自然地邀约我一起在一家成都餐馆吃午饭,他很平静地问了我几个问题:

“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小,不够成熟?”

“不是。”

“那我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习惯,让你无法忍受?”

“不是。”

“那我想知道为什么?要不一辈子也不能释怀。”

其实,我也准备告诉他,事情总得有始有终。于是,我向他讲述了我的一切,他听后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一杯又一杯的茶水。我不知道他内心怎么想,只觉得自己变得轻松了。

突然,李庆抓着我的手,神色严肃:“你需要一个人来照顾你,孩子也需要一个爸爸,你可以相信我。”

“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找个依靠?说实话,我真的好累好孤单。”我心里默默地念叨着,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这么些年的心酸劳累仿佛真的有了可以一起承载的人了。

有一次,婆婆打来电话问我是不是给家里寄钱了,后来才知道这钱是李庆寄给我孩子的。

李庆知道我当时住的地方很不好,他悄悄地托朋友给我重新租了一个房子,还趁周六休息时间,给屋子精心装扮了一番。

他甚至还把自己的工资卡都放我这里,虽然部队里每月收入微薄,但他还是希望我能贴补家用。他虽然比我小,但待我很体贴,有他在,我觉得满世界开始温暖起来,这温暖从身到心一直被注满,不再害怕孤单。

2013年11月,李庆有一个月的假期,他计划着带我去见他的父母。我有些犹豫:“你父母要是知道了我的事情,会同意吗?”李庆却坚持道:“我们暂时没必要告诉他们,等以后挣钱多了,会同意的。”他单纯的想法让我一时也无法拒绝。

经过两天一夜的火车,终于抵达李庆老家,他家在长沙市一个僻静的乡村里,他是家中的独子,所以父母格外地疼爱他,得知儿子要带女朋友回来,远远地就出门迎接了。叔叔阿姨全身打量我后,笑容满面,他们问及我家里情况,我都给含糊过去了,见俩老人又笑容满面,还给我准备了五千元红包,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几天后,我和李庆外出串门后回家,刚一进门,阿姨赶紧把李庆拽到一边,恶狠狠地盯着我,就像见到瘟疫了一般。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我察觉到事态的严峻,正要开口问时,阿姨对着李庆说道:“她是个骗子,专门骗婚,然后骗了钱走人,电视上见多了。”接着阿姨让我把之前给我的红包还给她。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地掏出红包递给她:“阿姨,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怎么会是骗子呢?”李庆也急切地说道:“妈,我跟灿灿认识快两年了,她不可能是骗子。到底怎么回事啊?”阿姨检查了红包里的钱后愤怒地扔给我一红色本子,我瞅近一看,差点晕了过去。那是我跟余华的结婚证,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随身带着就是要回去办离婚手续的。我太大意了,没有锁箱子。

我不住地跟阿姨解释,我不是骗子,我和李庆是真心相爱的,希望她能够成全……但阿姨根本听不进去,拉着李庆进了卧室。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忐忑地等待李庆出来解救自己。

他们出来时,阿姨轻蔑地看着我说道:“我们李家代代清白,不能让别人看笑话,我们是不会答应你俩在一起的。”阿姨说完,叔叔便提了我的箱子,让我赶紧走。我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李庆,他也被眼前的一切吓傻了,至始至终没有替我说一句话,那个我认为无比坚实的依靠,现在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我,无动于衷,我无助,又无力。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吧,以后不要缠着我儿子了。”阿姨的话句句带刺,声声震耳。“我人生地不熟,让李庆送送我可以吗?”我几乎是祈求着说出的这句话。“爹不疼娘不爱的你,除了有一个过去的婚姻,和一个孩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李庆送你,你不配。”这句话,让我的尊严碎了一地。李庆看我无助地望着他,有些不忍,想要过来搀扶我。叔叔指着我对李庆咆哮道:“你要是敢送她,我们就断绝父子关系。”阿姨几乎是把李庆连拖带拉给拽走了。

我精神恍惚地提起箱子,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步步难移,我多么希望李庆能突然跑出来搂着我的肩膀告诉我不要害怕,我多么希望李庆能挽着我的手一起离开,但是他没有。天空下着小雨,我拉着拉杆箱在乡间小路上颠簸流离,任凭雨点把我全身浇透,心碎撒满每一个脚印。

回到湖北家,极度悲伤的我没有生存下去的勇气,为什么人家都可以幸福美满,而我却这么孤单倒霉,我为什么还活着呢?这时,我想起天葬台盘旋于蓝天的鹫鹰,原来死了才是解脱。我安静地躺在床上,选择了割腕自杀,直到我后来发现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凤凰涅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妈妈——妈妈——你醒了呀?”一阵如铃铛般清脆的呼喊声把我从伤痛的沉睡中拽出来。儿子,是我的儿子,正是我的儿子小犇,他一蹦一蹦地跳到我的跟前,滔滔不绝地关心起我来:“妈妈,要不要吃苹果呀?那……要不要喝牛奶……”我搂着小犇犇呜咽着失声大哭了起来。“妈妈别哭,还有我呢,我天天陪你。”见我哭了,他乖巧地还给我擦拭眼泪。

这时,小犇的奶奶进来了,语重心长地说道:“灿灿啊,我知道我们家对不住你,让你过苦日子了,但是你舍得这么可爱的孩子么,虽然你不经常回来,他却时刻念着你,你莫想不开。”

我的父亲也来了,他是被我亲大叔搀扶着进来的,他才五十多岁,几月不见头发却花白了,看上去有些疯疯癫癫,但没有见到我的继母和弟弟,我惊讶地看着他们。大叔叹了口气道:“灿灿,你爸爸还是很关心你的,他现在已经有些疯癫了,谁都不记得了,一听说你出事了,吵着闹着也要来看你。”

我现在脑袋里有十万个疑问:我爸怎么会变成这样?淑颖呢?我弟弟呢?

“哎,你家出大事了,赶紧振作起来,回家去看看吧,这家离不开你!”

父亲看见我躺在床上,一会儿给我掖掖被子,一会儿要给我倒水喝,一会儿又说自己对不起灿灿。这时,我才知道父亲是在乎我的,眼泪刷刷又掉了下来。白了双鬓的父亲却像小孩子一样,一会儿傻呵呵地笑,一会儿扯自己的衣服玩儿,我不知道父亲遇到了多大的打击才变成这样?我拉着父亲的手,告诉他我们一起回家,他高兴地喃喃自语:“回家好,回家好……”

伤愈后,我带着父亲和小犇一起回到了重庆,婚庆店里空无一人,家里也是空无一人,早已没有淑颖他们的踪影。

原来,我那年轻的继母跟自己姐夫有染,而我弟弟并非我父亲所生,后来我父亲知道了这一切,一气之下疯了,那个狠心的女人带着孩子抛下我病重的父亲卷款而逃。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我的命运之神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心里多了一份沉淀与担当,看着依偎着我的孩子和可怜的父亲,我才知道,我应该长成一棵大树,守护好这个历经沧桑的家,为我所爱的人遮风挡雨。

随后,我带着父亲去医院治疗,医生说只要好好调理康复的希望很大,我听了很兴奋,不管多忙,我每天都抽时间去医院陪同父亲治疗,我祈祷他能早日康复,健健康康地与一家人团聚,欢度他的晚年。

我重新整顿了婚庆公司,将以前辞退的摄影师、化妆师、策划等一一请了回来。后来,好多同学、朋友们结婚,都来照顾我的生意,一下子就接了许多活儿,店里又开始忙碌起来。

现在,小犇爷爷奶奶为了照顾小犇特地来到重庆,父亲接受治疗后,病情有所好转,每到忙碌了一整天而到了晚餐时,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有说有笑……

不久后,李庆给我打来电话,满心愧疚,觉得对不起我。我告诉他,当时是父母出于对孩子的爱,我能理解的,我们也多花些时间去爱他们,而不是只顾自己的风花雪月,我希望从此之后,彼此的家庭都幸福快乐。

工作之余,我带着孩子、公公婆婆一家人去了湖北探望余华,他见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似乎也知道了什么,他激动得又“哗哗”哭了一地,随之,我们全家人也都相拥着哭了,这眼泪里饱含了经历世事的觉醒、感动、欣慰以及对未来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