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迤客
在常人看来，决定人们薪酬水平的关键因素，从宏观上讲无外乎国民经济发展水平、社会劳动生产率、国民收入分配比例、可供分配的个人消费品、就业规模、人口增长状况、市场劳动力供求状况、政府对工资水平调控决策的影响、生活费价格水平等：从微观上看也仅包括岗位、个体等劳动差别因素，不同工资分配形式及工作绩效考核方式，以及用人单位的经济效益等。有关学术著作亦称，影响人们薪酬水平的决定性因素分别是用人单位的薪酬政策、支付能力，员工的工作价值、利润贡献率、稀缺性，以及人力资源市场信息、地区薪酬水平、当地生活费用、法律规定、集体谈判能力等。还有观点认为，决定员工薪酬水平的关键因素分别是受教育程度、工作经验、年龄、行业背景、个人素质、工作业绩。也就是说，在绝大多数现代人的认知中，外貌都绝对不是决定人们领取几多薪水的参照系，毕竟容貌的美丑都丝毫改变不了决定薪酬水平的相关因素。
但在奉行“外貌至上”理念的“外貌协会”大行其道的当下，不少传统的观念也往往被越来越多的“极少数人”给扭转和颠覆了，其中也包括对薪酬决定性因素的惯常判定。近年来，一种名为“美貌经济学”的新潮学说便在我国劳动力市场中逐渐流行开来，受其影响的人们认为美貌和智慧、成功有着必然联系，而且有助于为用人单位创造更多效益与价值。于是曾因过于肤浅、片面而为世人所不齿的“以貌取人”之举，如今又摇身变成了一些雇主单位招录人才甚至确定薪酬水平的重要尺度。由于外貌正日渐与人们的薪酬收入挂钩，如今的不少大中专毕业生在踏入社会前迈出的第一步，都是到整容机构去寻找自信。
年终奖因“丑”缩水
每到年末岁首之际，年终奖都会成为我国职场人士乃至各类媒体热议的话题。今年春节前夕，“因丑扣奖”便一度成为了网络热词，意思是说有职场人士因外貌不佳而被上司大幅扣发了年终奖金。此爆料一出，已连续几年盘踞于奇葩年终奖趣闻之首的“苹果N袋”、“500万巨奖（2元彩票）”、“笔记本（软抄）”、“迟到券”等全都弱爆了。
今年2月中旬，在上海浦东张江高科技园区某IT企业上班的网友“月出惊弓鸟”在微博上爆料称，他不幸蒙受了职场“相貌歧视”，其年终奖金因此大幅缩水。他吐槽说：“我是公司骨干，靠技术吃饭的，5年多来年终奖一直是10多万元，今年却变成了3万元。”他进一步称，在公司效益继续增长的情况下，他的年终奖却莫名其妙地陡然下降，而当他询问负责打分的新任女主管时，对方却多次闪烁其词地予以回避。后来当他看到这名女主管与其闺密的聊天记录时，才明白年终奖缩水的原因居然是由于他的外貌长得较丑。原来，他因少年时出车祸导致鼻梁骨断了却没有修复，结果其欠佳的容貌招致女上司的不快。
通过“月出惊弓鸟”在网上晒出的微信截图可见，在被问及年终奖大幅缩水的原因时，那位被称为“刘总”的女主管先是不耐烦地以“（现在是）上班时间，稍晚一些再说”和“现在有事情”进行搪塞，接着又表示“（奖金）多了少了，都是个人能力问题（决定的）”。而当这位网友有些愠怒地继续追问自己的工作能力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时，女主管“刘总”竟然出言不逊地回答说：“你的心理比外在还复杂……找个镜子照一下！”
随之出现的微信截图，便是“刘总”与其闺密的一番对白了——“刘总”将“月出惊弓鸟”追问扣奖原因的微信截图发给了她的闺密，并连声诉苦道：“尼玛，遇到鬼了，这就是我的下属，（他）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他以为他是谁谁谁，长成那猪头样，还嫌年终奖少，最好是一分钱也不发！”“看到他我就想吐，长得跟东海龙王似的，客户都被他吓跑了。好歹长好一点，给我争点脸面，我也能跟其他人一样打分呐。”
从女闺密与女主管“刘总”的一番微信对话中不难看出，涉事男职员“月出惊弓鸟”曾是所在公司的功臣，其年龄比“刘总”大，在该公司工作的时间也比“刘总”长，在过去的5年里，他已连续4年都拿到了十多万元的年终奖，但当作为后来者的“刘总”当上主管后，他的年终奖金就骤然打了七八折。而面对闺密的一番劝导，任性的“刘总”对此所持的态度依然是：“我可不管那么多，现在我是主管，我就是看他不顺眼，他长成那样，去哪儿都碍眼，出去旅游我都懒得叫他合影，（免得）破坏集体画面美感。公司哪个团队愿意要他，我立马申请调他过去……（以免再这样）一过年就受窝囊气。”
“月出惊弓乌”认为，自己是搞IT的，吃的是“技术饭”，年终奖不应该和面貌挂钩。由于那位女闺密的老公与他是关系较铁的好兄弟，两个女人间的这段微信会话最终落到了他的手里，并被他上传到了网络上。不过对于网友要“人肉曝光该女主管”的呼声，他却称自己无意“打垮她”，主要是“抵制相貌歧视”。事情曝光后，女主管“刘总”虽然没能向他道歉，但却只对他说了句“你厉害啊”，这让他好像感觉到对方已经“低调”了。
今年2月15日，“月出惊弓鸟”再度发网帖称，其所在公司已补发给他因外貌问题而被扣发的年终奖，他也换了部门并担任负责人，同时他已开始考虑是否该为自己重新“塑形”了——“（我）已经决定春节后把手头项目做完，找一家医院做垫鼻梁和除疤手术，再也不想因为这个‘丑’而给‘颜值社会’添麻烦了！”有不少网友随即都力挺他说：“其实你很勇敢，挺身站出来抵制这种歧视。以后应该会有人因为你今天站出来而受益！”悲情的“看脸时代”
在“因丑扣奖”事件爆热于网络后，不少有识之士都纷纷表态说，年终奖只应和个人贡献率与企业的经营效益挂钩，而不能搞“以貌取人”，年终奖与相貌挂钩明显属于“赤裸裸的歧视”，已经涉嫌违法，因为我国《劳动法》和《就业促进法》已明确规定：“工资分配应当遵循按劳分配原则，实行同工同酬。”“劳动者就业，不因民族、种族、性别、宗教信仰等不同而受歧视。”也就是说，相貌这种无关工作岗位要求的因素，无论如何都不应当被用作包括年终奖在内的工资待遇的发放标准。有关律师还指出，职场相貌歧视比较容易出现在入职面试阶段，“月出惊弓鸟”遭遇的这种年终奖和相貌挂钩的错误做法实为罕见。
不过在新浪上海微博随后发起的一项网络调查中，虽然有近四成网友认为相貌与成功“没关系”，也有近四成网友认同“人定胜天！金子总会发光”，但仍有三成多网友觉得这要视工作性质而言，因为“销售业、服务业等长相是必备条件”：还有两成多网友认为关键要“看领导”，原因是相貌与薪酬挂钩已成为“想想都是泪”的“职场潜规则”；更有一成多网友坚称相貌与成功确有关系，并表示“别人用脸完成的事，我要花一生奋斗”。而在另外一项网络调查中，亦有近四成网友表示自己曾经遇到过职场相貌歧视。
还有网友吐槽说，“颜值”一词如今已成为被网友提起最多的流行语之一，外表在很多领域都成了首要参考条件，如何提升颜值更成了当下的年轻一代最为关心的问题之一。在许多年前，中国人连牙齿矫正、拉双眼皮都很罕见，现如今整容却已成了一种潮流，置身于这种凸显浮躁、肤浅之气的“看脸时代”中，外貌挂钩薪酬收入已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南方都市报》等媒体曾于去年10月15日报道称，广东省东莞市南城第一国际汇一商城同期打出的一份招聘清洁工的公告称：“年纪轻且形象好，月薪1800元；其他清洁工，月薪则为1650元。”工作量如出一辙，长相竞成为衡量工资高低的因素之一，个别清洁工于是找公司人事主管理论，要求同工同酬，没想到对方却声称：“形象好多拿150元／月，这是公司的规定，目的是为了提高公司竞争力。”而对于年轻、貌美的界定标准，通常都由主管定夺，跟年龄、身材密切相关。并且在此消息经媒体曝光后，“带头闹事”的员工被该商城扣罚了500元工资，爆料员工更被炒了鱿鱼，且该商城始终没有给出任何理由。
在工作量等同的前提条件下，将长相作为工资多少的考核因素，显然属于典型的相貌歧视，不仅违背了公平就业和同工同酬的原则，也侵害了劳动者平等劳动权和获得就业机会权，触及《就业促进法》的“高压线”。正如东莞人力资源局劳动监察支队有关负责人所说的那样，尽管用人单位享有自主用人权，但该权力的行使不得违反相关法律的禁止性规定，也不得践踏社会公序良俗原则，否则法律就绝不会坐视不管。可问题在于，置身于相貌歧视事件多发的“看脸时代”，人们又将如何消除“拼长相领工资”的就业歧视呢？
以长相定工资成潮流
对于很多工种来说，外貌因素都并不会对工作成效造成任何直接影响。用人单位动辄把相貌等作为就业的必要条件及劳动报酬的依据，大搞“以长相定工资”，这无疑违背了就业平等和社会公平正义，也凸显了法律的“短板”——虽然我国当前的《劳动法》、《就业促进法》等法规都有关于劳动者平等就业权利的规定，《妇女权益保护法》、《残疾人保障法》等也都对特定人群的就业机会平等进行了保护，但我国至今尚无一部反就业歧视的基本法来适用于所有人群的就业公平，法律不健全、违法成本低、就业市场不完善、就业压力大、竞争激烈等现象也给用人单位滥用自主权、自定“土规定”提供了肥沃土壤，在很多规定都形同虚设的情况下，“以长相定工资”难免会成为一种职场潮流。
其实在一年多以前，就有一篇名为《中国劳动力市场中的“美貌经济学”：身材重要吗？》的论文在网上走红。该论文称：女性体重每增加1千克，其工资收入就会下降0.4%；身高每增加1厘米，女性工资就会提高1．5%~2.2%……据《华西都市报》等媒体报道，操刀这篇“美貌经济学”研究论文的，是华中科技大学管理学院的副院长张克中教授和博士生江求川，他俩依据《中国健康与营养调查》第七次调查的数据，选择了适合研究的1300个男女样本，以其身高、体重、职位和薪酬收入等为指标通过数学公式进行多次计算，结果发现身材对女性的就业和收入都有着显著影响，且影响最大的是中等收入阶层的女性。
这篇论文的内容不仅很快就被英国《金融时报》引用，还引发了诸多国内职场人士的共鸣，人们纷纷表示，职场中不论男女，在相同条件下都是长得越好看的人越容易找到工作，且高薪岗位也更青睐那些相貌姣好者，这实际上是人们的审美趣向长期影响职场的结果，甚至已成为一种广泛存在的社会共同“不良嗜好”。据说复旦大学职业发展教育中心在调研该校历届毕业生的职业发展状况时也发现，脸蛋身材的确决定了其毕业生们的工资收入高低，如相貌好的大学生第一份工作的薪酬收入普遍更高。
这样的观点还不仅出自我国研究者之口，美国高校的一份研究报告也声称，拥有一副姣好的容貌可能让人从高中时代起就因相貌受益，并且受用一生——貌美女性比相貌平平女性的工资高出了8%，貌不如人的女性工资要比普通水平低4%：相貌出众的男性在工资上的优势为4%，长相丑陋的男性在工资上的劣势则高达13%。澳大利亚高校的一份研究报告也称，相貌好看的男士无论是从事体力劳动或是专业工作，其薪资都普遍较相貌平平但担任相同职位的男士多22%，相貌低于平均水平的男士则薪资平均少26%。
不过也有观点认为，“美貌经济学”也不是每个行业、每个岗位都适用，人们在注重外表的同时若不忽视内外兼修，薪资还能涨得更快，毕竟知识和技能才是人们永远的财富，也才是人们决胜职场的关键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