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山
南京富二代车祸身亡，羞忿至极的妻子收回丈夫生前赠与小三的爱巢；小三以冷冻胚胎怀上孩子，取得巨额财产继承权；妻子绝地反击……南京中级人民法院2014年5月审结的一起离奇案件，为您揭开案件背后鲜为人知的秘密。
一
1999年7月，23岁的张战从安徽机电学院毕业，直接进入父亲的建材公司。次年，张战结束爱情长跑，与相恋3年的大学同学孙甜甜结婚。孙甜甜出生于干部家庭，个性好强，在南京一家外企当白领。然而，结婚七八年，孙甜甜的肚子没半点动静。夫妻二人去医院检查，结果孙甜甜被诊断为先天性卵巢发育不全。这以后，夫妻矛盾不断，张战渐渐感情外移。
2010年夏天，河海大学女生黄芸到公司暑期实习。她老家在南京六合农村，乖巧可人，让张战乍一交往就有了好感。
黄芸来实习的第二周，家中突遭变故，父亲黄志国遭遇车祸摔成重伤，在东大医院重症监护室抢救了两天两夜，虽保住了性命，但断了九根肋骨，其中一根刺入肺部，引起积液并感染，持续低烧。
张战及时伸出援手，垫付了6万多元医疗费，还天天给老人送去可口饭菜，为老人请了护工。黄芸深为感动。一次，张战聊天得知黄芸刚考上研究生，正为大笔费用犯愁，更主动表示会负责一切开销。
黄志国出院半月，通过“大病统筹”报销了一笔费用。黄芸去还钱，张战说：“我的钱不急，你先用到紧要处。”那晚，几杯红酒下肚的黄芸架不住张战火辣的表白，两人有了肌肤之亲。
腊八节那天，张战暗中购置了一套装修豪华、拎包人住的公寓供黄芸居住。他承诺，等黄芸研究生毕业就娶她，与她生子以续香火。
黄芸想，等自己毕业，张战近40岁了，不利于优生优育。她委婉地说出心思，张战心头一热，盘旋好久的想法脱口而出：“我们上医院储存冷冻胚胎吧。”他解释说，冷冻胚胎是指无法生育、不想生育的情侣或夫妇，到医院取出优质卵子和精子在体外受精，培育成胚胎后，保存在-196℃液氮罐中，等生育条件具备时，再将胚胎解冻，移植到母体子宫内生育婴儿。在江苏，南京鼓楼医院、南京市妇幼保健院、省人民医院的生殖中心都能提供这项服务。黄芸本就想早日生子以巩固关系，遂抿嘴点了头。
之后，张战找人做了假结婚证，以及计生证、不孕不育证明。2011年2月，他俩来到鼓楼医院，经过控制性超排卵、监测卵泡、取卵等过程，胚胎便“冬眠”了。
二
2012年2月19日，从上海出差驾车回南京的张战，在沪宁高速公路上遭遇鹅毛大雪。车行至汤山路段时，一个小山坳间突起横风，车轮打滑，方向失控，一头撞向铁质护栏，后又腾空翻出路外。身受重伤的张战忍痛拨打了120。由于风大雪紧路面结冰，等急救车赶到现场，张战已奄奄一息，终因抢救无效死亡。
张战走得突然，没留下一句遗言。料理完丧事，孙甜甜清理债权债务，骇然发现丈夫居然每月向银行按揭还款6200余元。她顺线追查，发现这些款项被用于一套公寓房。孙甜甜找上门与黄芸碰个正着，她当即拉下脸，勒令黄芸两周内腾房走人。
黄芸乱了阵脚，结结巴巴地说：“你看看房产证，房主是我！这房与张战无关。”孙甜甜有备而来。她扬了扬二手房买卖合同、办理银行抵押贷款的协议，以及购买该房时付款凭据，“这套房从首付款到逐月还款，哪一笔不是从张战的银行卡上出去的？”黄芸以攻为守：“房子是张战赠送给我的，产权办到了我名下，我也实际居住了。根据《合同法》186条规定，完成交付的赠与行为不能撤销！”
孙甜甜悻悻而归，十分郁闷。她请教律师后，再度上门，“这处房产是张战在婚姻存续期间买的，是夫妻共同财产。张战不经商议，私自将重大共同财产赠与他人，是无效的。”
三五回合后，孙甜甜渐占上风，2012年5月9日，她带人将黄芸轰出了公寓。
三
黄芸与张战同居一年多，落个人财两空。她不甘落败，哭哭啼啼间想到了冷冻胚胎——孙家不是无后吗，只要怀上张战的孩子，就是张家的法定继承人。
2013年2月28日，黄芸拿着存放冷冻胚胎的证明材料，来到医院。医院为其体检未见异常，便建立移胚档案。胚胎移植手术后第十四天，黄芸成功怀孕。
有了腹中小生命这一法宝，黄芸自信满满地启动“收复失地”计划。她打电话对孙甜甜说：“根据《继承法》，遗产分割时，应当保留胎儿的继承份额。”她理直气壮地追要房产，并进一步提出要让胎儿继承其他遗产。
孙甜甜断然拒绝黄芸的要求，“法定继承从张战咽气的那一刻就开始了，而那时你肚子瘪瘪的，所以当时有资格参与继承的只有我和张战父母。我们没法为你那莫须有的胎儿保留继承份额。”
黄芸的律师据理力争：我国《民法通则》第9条规定，公民从出生到死亡时止，具有民事权利能力。也就是说，胎儿本来没有民事权利能力，不能享有包括继承在内的民事权利。但《继承法》第28条特别规定为胎儿保留遗产份额，按照特殊法优于一般法的原则，在继承领域里要优先适用。从生物学角度讲，胎儿以及成功受孕的孕卵、胚胎，是具有生命形式的，人的生命也是开始于这些形式的。具体到黄芸的胎儿，虽然形成于张战死亡之后，其胚胎却产生于张战死亡之前。法律应当尊重事实，赋予胎儿一定的民事权利能力。
正当孙甜甜、黄芸为财产争得不可开交之际，抱孙心切的张战父母意外获知孩子的事，公然宣称：“一套房子不就200来万嘛，犯得着吵吵嚷嚷吗？！你俩不论谁生下张战的孩子，我老张家的财产、公司财产以后都归孩子！”
四
孙甜甜无法生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公公貌似公允的话，在她听来，简直是对黄芸赤裸裸的袒护。她岂能坐视巨额财产花落别家？
孙甜甜询问医生得知，移植到母体内的冷冻胚胎着床不牢，极易流产，顿时有了主意。她有个表弟叫王海宁，在南京送快递。孙甜甜指着手机里的黄芸照片，示意表弟骑电动车去撞黄芸。
黄芸正读研二，王海宁知道校园里人来人往无从下手，便通过录入电脑中的快递单，搜寻出黄芸现已搬入应天西路居住。他早晚盯梢，第四天即发现黄芸行踪，见黄芸比照片中更漂亮，顿起色心。
2013年4月6日傍晚，黄芸照例外出散步，行至滨江绿化带时，悄随其后的王海宁见附近没有其他行人，便快步上前，假装问路。黄芸一边走一边详细为他指路。就这样，两人不知不觉走到绿博园。此时，王海宁一把将她拖人同内树林，一手捂嘴，一手掐颈，强行奸污了她，随后逃走。事后，黄芸下体流着血，悲痛欲绝地报了警。警方调取“问路”时的那一路段的监控录像，很快将王海宁抓获归案。王海宁如实供述罪行，并交待了孙甜甜的图谋。
黄芸被随后赶来的救护车送往医院，生命虽无虞，但胎儿已死于腹中。张战父母得知孙儿没了，悲痛欲绝，声称今后张家一切均与孙甜甜无关。
2014年1月，南京市建邺区法院以强奸罪判处王海宁有期徒刑七年，以故意伤害罪判处孙甜甜有期徒刑二年。王海宁不服，提起上诉。5月，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下达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至此，一场财产纷争尘埃落定——
黄芸的胎儿流产后，就谈不上财产继承了。因为《继承法》第10、11、28条规定，配偶、子女、父母为第一顺序继承人，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为第二顺序继承人；被继承人的子女先于被继承人死亡的，由被继承人的子女的晚辈直系血亲代为继承；遗产分割时，应当保留胎儿的继承份额，胎儿出生时是死体的，保留的份额按照以上法定继承办理。
另根据《合同法》第45条第2款，当事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正当地阻止条件成就的视为条件成就；不正当地促成条件成就的，视为条件不成就。本案中，孙甜甜以犯罪手段剥夺黄芸的受赠与条件，阻止赠与合同条件成就，不正当地促成自己法定继承条件的成就，故其法定继承权消失。
（除犯罪嫌疑人和律师外，其余为化名。）
（转自：《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