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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书写的熠熠生辉——《收获》“青年作家小说专辑”的分析

  • 投稿宝江
  • 更新时间2015-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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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婷[山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山西 临汾041000]

摘要:本文试从身体书写角度入手来分析《收获》2014年第4、第5期“青年作家小说专辑”的作品,并结合福柯的身体理论来分析身体书写在短篇小说中的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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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文化研究身体书写福柯现代性

2014年《收获》第4、第5期推出了“青年作家小说专辑”,共收录二十一篇青年作家的短篇小说,从青年作家的年龄分布来看,绝大多数都是20世纪80年代生人。同期,《小说选刊》也陆续推出“80后十大新锐(上、下)”。可见,80后毅然扛起了青年作家这面旗帜,随着他们写作风格的逐渐融合、完善和形成,这一代人定会成为当代写作的中流砥柱。杂志所收录作品的作者都是文学创作的核心力量,作品中都透露着独特的风格。如果我们以当下最精髓的文化视角来析赏的话,不难发现这一代仍然有相通之处。身体的书写在这两期青年作家的作品中俯首即拾;同时,身体书写是文化研究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这不得不引起文学评论家的关注。

让·波德里亚在其著作《象征交换与死亡》中写道:“身体或符号的尸体。身体的全部当代史就是它的分界史,标记和符号的网络覆盖身体、分割身体,把身体组织成交换/符号的结构材料,性欲被当作决定性体制。”①身体、美丽、色情作为消费品,不仅有价值、交换价值,还有符号价值。在消费社会中,身体不再仅仅是一种个人的物质形态,而是变成了某种社会要素和交换符号;它不是宗教中的需要救赎的“肉身”,也不是生产中的“劳动力”,更不是与生理学相关的欲望和性,身体的一切具体价值和实用价值,向着唯一的功用性“交换价值”蜕变。“它通过符号的抽象,将完整的身体观念、享乐观念和欲望,转换成功用主义的工业美学。”②《收获》所收集的作品普遍具有这样的特征。

《无人之境》中的中年作家楚源事业、家庭的一帆风顺,让他的生活失去了活力。直到碰见了年龄和他女儿差不多大的柴柴,他平淡的生活、困乏的精神才像是被一根小火苗点燃了。身体书写在文本中共出现三次。每一次身体书写似乎都是通过男女主人公的做爱场景来体现的,但是在此过程中楚源一直是处于被柴柴指引着进行的没有威胁的“老虎”,而柴柴才是那只“白虎”。文本中身体书写都带有男性对于女性身体的审视,所有的动作、神态、语言描写似乎带有男权社会的影子,身体依然被权力所规训着。正如文章结尾所言:“这个世界只有他跟这只虎的存在,仿佛进入了无人之境”,可以说他们曾经爱过,但现实对于物质化、经济化的社会来说,这段感情只能是无疾而终。这里身体具有的符号价值似乎都是对于主人公楚源步人中年精神衰老的一种反衬,文本中很少流露出的悲凉质感,却让读者读完之后反思许多。

然而,在郑小驴《可悲的第一人称》中,主人公小娄是现实生活中的万千北漂青年之一,面对诸多压力,他开始逃离世俗,躲进了拉丁的丛林中。文本共有两条主线:一条是他在原始森林中的生活,另一条则是他的回忆(感情生活)。首次有关身体的描写是他在举头仰望夜空中的星星,回忆他同李蕾分手那天发生的。做爱在这里仿佛不蕴含任何感情,似乎同拥抱一般再平常不过,是身体最正常不过的接触。“火车徐徐启动,我下了车,望着她的影子逐渐离我而去。那一刻我意识到,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那个同小娄一起奋斗在帝都、蜗居在崇文门能听到隔壁情侣“大到争吵拌嘴,小到吃饭接吻和爱爱”的让人难为情的声音的逼仄隔断间的李蕾要离开了,他们的爱情终没敌过现实的锋刃。在无数次的争吵中,两人选择用两具互怀敌意的身体碰撞在一起,发出和解的声音。在这里,身体又有了它的新作用:化解矛盾,成为一种工具。小娄同小乌之间的爱情也多以身体来呈现。小娄在原始森林中,与外界交流的唯一通道就是与小乌的身体接触。这里身体的符号价值进一步放大。而在得知小乌怀孕之后,小娄不得不离开他这片奋斗却失败连连的“世外桃源”,他又一次要回到现实中,面对现实的一切。道出了现代年轻人的生存现状,可以说是一种“与其逃离,不如归来”的真谛。

悬疑式推进,这种创作模式在近来的诸多作品中屡见不鲜。无独有偶,朱个的《秘密》开篇提出悬念,以悬案或秘密的方式绑架读者的兴趣。文本通篇由几个秘密相互推进而成,左辉在与黑衣姑娘只有一面之缘的情况下,就去开房,那一晚他们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透过窗帘背后鬼鬼祟祟的光,她赢弱的身躯成为左辉视觉下凝视的对象。在左辉不断地对黑衣姑娘的拍照过程中,两人性欲都有蔓延,这是两个陌生人之间相互联系的纽带。然而张广生在结婚前一天晚上在莽丛酒吧的厕所间里与黑衣姑娘发生了关系,这里的肢体接触,只是一种孤独遇到另一种孤独之间的碰撞,是彼此之间对于婚姻秩序的一种破坏,而这种破坏是永远见不了光的。

如果说《秘密》中是两个孤独躯体的相互吸引,那么于一爽的《每个混蛋都很悲伤》则是赤裸裸的身体快感的体验,同时做爱也成为双方释放压力的方式。文本中张纲和情人郭培相处的方式只有做爱,他们之间似乎只有性的存在。两个人对于彼此的情况并非清楚,张纲对于郭培的了解止于郭培本人。文本里多次呈现出身体描写。在两人相处的一年时间中,差不多见面几十次,两人从来没有关心过双方是否有爱情,但真真假假两人都不会在乎。“人逃避欲望的方式不应该是满足欲望吗?”这一语道破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在这里身体成为一种现代性的结果,只是双方主体自发的各取所需,体现出身体的交换价值。文本是张纲在郭培死后的回忆,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怀念,他们俩都是玩世不恭的“混蛋”,但当对方生命消失了,“混蛋”对“混蛋”的怀念和追寻,居然带着些许悲伤和伤感。

如果说上述文本多体现的是身体所蕴含的交换价值和符号意义,那么山西作家孙频的《不速之客》关注的则是社会最底层的女性——妓女,将身体书写的价值大放光彩。纪米萍很早就开始在社会上“混”,没有谋生技能,不得已只能去卖皮肉聊以为生,男人们把她当玩物或商品。长期的底层生活吞噬着她的肉体和灵魂,可是她在这个逼仄的精神世界中还渴望着尊严。那么对一个妓女来说什么是尊严呢,她臆想着男人们白睡觉,不收钱,把身体献给他们,来换取她所在乎的尊严。所以就有了她无耻得近乎天真地吟诵着那支儿歌“我就不是一只鸡,你们就不能把我当一只鸡”。话语背后是一个底层女人对这个世界的冷暖感知与自我救赎的呐喊。她其实是一开始就被自己所谓的尊严固定在了一副十字架上,赤身裸体供人观赏,然而就是在这巨大的羞耻之上她却为自己营造出了一种神奇的尊严光环,这点尊严如一束熹微的阳光笼罩着她。所以,她一次次去看苏小军的时候,其实已经不是为爱的问题了,她只想对他好,不顾一切地把自己像盘肉一样向他祭献过去,为的却不过是他能知道她的重要。纪米萍把自己的身体看作是具有某种交换价值的事物,但这种交换价值却在苏小军之处没有得到同等的价值:苏小军只想让她远远离开自己,因为在她对他的献祭中他所体会到的其实是一种酷刑,这就是现实的悖论。在纪米萍臆想中的尊严和爱,在这种交换中为苏小军套上了精神枷锁。

除此之外,在《哑然记》中也涉及了鲁西和幻雅在新婚之夜探讨最私密的房事;《跛人》中十七岁的“我”和女朋友之间也有肌肤之亲;第5期《动物形状的烟火》中过气的画家林沛在参加前买家宋禹的派对中,回忆与三个女人的爱恨纠葛;双性恋的《夜阳》,同性恋的《人生规划》,《秋天的声音》中编造的爱情以及长于心理捕捉、写初恋的小女子情态的《请你掀我裙摆》,这些作品都渗透着性行为的书面化、私密部位的展示等身体书写。

足以见得,身体书写在当今文学创作中是普遍存在的。福柯认为从传统向现代转变的过程中,身体被外在的强力所规训和重塑。从后现代思想来说,身体只是现象,无本质可言,可以被任意地拆解和重组。在不同于传统的现代看来,身体的塑造,不是对肉体的惩罚,而是对身体的规训,现代身体不应是一个肉体型身体,而是一个心智型身体,因此,身体规训包含思想的强制与灌输。现代社会的统治以一整套知识型为基础而进行身体规训以达到权力控制。即使社会不对人产生制约,人也会自由地理性地面对复杂的社会,主动地选择着自己的身体塑形。在后现代思想的氛围中,身体从本体论上是未完成的,需进入社会方可形成,强调实践、活动、参与的重要性,强调一切向资本的转化,符号可以形成符号资本,身体也可以形成身体资本。

身体书写中很多都透露出性描写,这是无法回避的,不写就不够真实,甚至是虚假的。当然要是写得过多了,把性描写当成主体,那就是色情,而不是文学了。如果想表达真实,就不要去忌讳些什么,而性本身就是个真实的东西,不需要营造“纯情”之感觉而摒弃它,也不能因为迎合低下而使其泛滥;真实的内容用文学的内涵表达出来,都是会被接受的,并且也会成为经典。

①②[法]让·波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车槿山译,译林出版社2012年版,第137页,第17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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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法]让·波德里亚,象征交换与死亡[M].车槿山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2.

[2][英]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M].田禾泽.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3][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M].刘北成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4][法]米歇尔·福柯.性经验史[M].佘碧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 1.

作者:李婷,山西师范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辑:张晴E-mail:zqmz06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