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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奇异的插曲》为例看角色冲突与悲剧的诞生

  • 投稿猫喵
  • 更新时间2016-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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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摘要:作为《奇异的插曲》这部奥尼尔著名剧作中的女主人公,尼娜与生命中五个男人之间产生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同时扮演女儿、情人、妻子和母亲这四种角色,但是由于缺乏灵活的自我调节能力以及贪婪的占有欲,她始终处于角色冲突以及由此产生的内心痛苦之中。本文从角色冲突的视角分析尼娜的人生悲剧。 
  关键词:角色 角色冲突 尼娜 悲剧 
  《奇异的插曲》被认为是奥尼尔在20世纪20年代最伟大的成就,该剧也使奥尼尔于1928年第三次获得普利策奖。在剧中,奥尼尔主要刻画了女主人公尼娜的人生演变以及她和生命中五个男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由于每个人在社会上都有不同的社会关系,因此,每个人都要扮演许多角色,都是一个角色的综合体、复合体,也就是角色丛。”[1]在本剧中,尼娜就扮演了女儿、妻子、情人、母亲等角色,这些不同的角色就构成了她的角色丛。而角色冲突是指“由于不同地位对不同角色规范的不同要求,引起个人在角色行为过程中的冲突”。[2]社会学家Kahn等学者将角色冲突划分为几种类型,其中一种叫“个体与角色的冲突”,它指的是外在的角色规范和期望与个人内在的动机、人格、价值观、需要及能力不一致所产生的不协调现象。[3]剧中的尼娜背负着父亲的期望以及社会道德对其作为妻子和母亲的角色规范要求,然而这些规范要求与尼娜追求独立的自我、贪婪的占有欲等发生了冲突,尼娜又没有能力处理好这些角色冲突,从而导致了她的人生悲剧。本文拟从社会学角色冲突的视角来分析《奇异的插曲》中尼娜的角色冲突与其悲剧的关系。 
  一.从温顺走向反叛 
  20岁的尼娜看起来美丽动人而精神充沛,有一位让她崇拜的教授父亲,也有一位名叫戈登的初恋男友。在上前线之前,戈登想娶尼娜为妻,尼娜对戈登非常着迷,因此同意嫁给他。然而,尼娜的父亲利兹教授私下找到戈登说,仓促的婚姻对尼娜不公平,建议等到戈登从前线回来并有所成就之后再结婚。戈登听从了教授的建议,但是不幸的是,他死于战争,这使尼娜深感懊悔和痛苦。当她后来得知是自己的亲生父亲阻止了戈登娶她,尼娜决定离家出走,否则自己会疯掉。在尼娜看来,是自己的父亲谋杀了自己本该拥有的婚姻幸福,从而造成父女之间的激烈角色冲突。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利兹教授非要警告戈登不要与自己的女儿结婚呢?他真的是为自己女儿的幸福考虑的吗?在剧中,利兹教授作为工具主义文化的象征,对尼娜的影响很大。他受过良好教育,懂得自我克制,充满理性,凡事从利益的角度进行判断,尤其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来考虑问题。孤零零的利兹教授希望永远生活在女儿的爱之中,不想让女儿离开他,因此竭力阻止她和戈登的婚姻,戈登的死反而让他感到高兴。显然,利兹教授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父亲,他只是想占有女儿的爱,这种占有是变态扭曲的。戈登的死恰恰让尼娜有机会反思什么是父亲,也重新审视父亲所代表的父权主义文化。从尼娜反思的话语来看,一直伴随其成长的“圣父”在她心中渐渐死去,她开始反叛自己以前所崇拜的父亲,也开始远离毁灭自己和戈登爱情幸福的父权主义文化的影响,她必须寻找独立的自我。 
  然而,尼娜的自我反省却使她更深刻地意识到恰恰是自己给戈登带来了无法弥补的损失,是自己使得死去的戈登没有孩子。作为一种救赎,尼娜决定必须牺牲自己,将自己的肉体奉献给医院里那些受伤的士兵,然而这只会损害健康,使自己更加空虚痛苦。尼娜痛苦的背后从表面来看是紧张的父女角色冲突所造成的,然后从更深层来看,恰恰是根深蒂固的父权主义文化使利兹教授无法处理好父女角色关系,也使得深陷角色冲突、追求独立自我的尼娜更加迷失自我。 
  二.贪婪的妻子与情人 
  由于父亲的干涉,尼娜无法献身于初恋情人戈登,而戈登的死亡则直接加剧了她内心的痛苦以及对父亲的反叛与憎恨,也使得她滑向自私的功利主义。她盲目、病态而愚蠢地选择献身于士兵们以弥补对戈登的亏欠,但也使得她对生活变得冷漠、麻木,从而无力回应基督教的道德规范,只能承受着身份危机和信仰危机。戈登的死亡以及后来父亲的去世使尼娜陷入空前的“角色真空”状态,因为她没有了父母,没有亲人可以依靠。从社会学的“角色丛”这一概念来看,尼娜失去了父母,自然“女儿”这一角色在现实中也就消失了;同样,戈登的死去也使得尼娜作为戈登恋人和未婚妻的角色失去了现实意义依托。她唯一的社会角色是护士,更准确的说是献身于受伤士兵的妓女,她的这一复杂角色只会使她越来越感到有罪,也使其更加坚定地要惩罚自己,毫无安全感与幸福感。 
  根据角色理论的最新发展成果“角色动力学”(Role Dynamics),人们扮演多种角色,其中一个与大部分角色不同的就是自我,自我作为所有其他角色的协调者,也被称为“选择的自我”、“内在管理者”、“自我领导者”或者用拟剧论视角来命名的“自我导演/编剧”。[4]通过指定这一角色,个人可以更加重视自我的内在功能并强调自我角色的运行状态。这种方法就是建议人们后退一点,从而帮助人们更加注重自我反省。角色动力学认为,指定并有意识地形成各种元角色子技能(various component skills of meta role)具有重要作用。这是贯穿一生的任务,它强调不断增强人的创造力、自觉性、平衡、智慧、责任和胜任工作的能力。然而,大部分人在自我管理元角色功能方面表现平凡,在一些领域经常表现得功能失调或者缺乏能力。在个人发展的历程中,我们不仅要分析并尝试解决与某一问题相关的那些问题,而且从更广泛的意义上来讲,也应该利用这一机会掌握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相关技能,以更好地应对未来可能会出现的新情况。这样一来,在处理角色冲突的同时,元角色功能得以增强。 
  从角色动力学的视角来看,尼娜很明显缺乏管理好元角色的能力,这使她始终遭受角色冲突的折磨。面对令人恐惧的角色真空状态,尼娜迷失了自我,不知所措。这时,达雷尔向马斯登建议把尼娜嫁给埃文斯。在达雷尔看来,婚姻是拯救尼娜的唯一机会。虽然,后来尼娜最终嫁给了埃文斯,然而这一决定并非发自内心的,更多的是受到马斯登和达雷尔意见压力的影响。这段婚姻缺乏真爱,也造成了尼娜后来更加痛苦的挣扎。 婚后的尼娜想生孩子,以释放内心深处对爱的强烈渴望。然而,当她得知埃文斯家族具有长期精神病史之后,再次陷入迷茫和痛苦之中。最后,在违背道德准则的情况下,她采纳埃文斯母亲的建议,偷偷找了一个符合她标准的健康男人也就是內德·达雷尔来完成生子的任务。实际上,此时的尼娜正在承受着一种角色冲突——忠诚的妻子或者健康儿子的母亲,她没有足够的勇气说服自己采纳婆婆的建议。这种冲突之所以产生,还因为如果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不得不尽力挣脱“圣父”的道德压力。最后,在强烈的性欲望驱使下,尼娜和內德偷偷地发生了关系并怀上了小戈登。 
  然而,这使尼娜陷入了复杂的情感纠葛之中,为了使萨姆幸福,尼娜要和他在一起,生下孩子之后,尼娜觉得已经让萨姆幸福了,然而她自己并不感到幸福,为了使自己幸福,她需要找个情人。于是,尼娜想保持和內德的情人关系,然而內德却远走欧洲,他不想毁灭萨姆的家庭也不想断送自己的事业。內德的逃离让尼娜极为失望和愤怒,她只能回归家庭,从与埃文斯的夫妻角色关系中寻找幸福。当內德从欧洲回来建议尼娜和他一起私奔时,尼娜说: 
  “对萨姆你得公正,为了让我快活,他宁愿奉献他的一生,这也就意味着奉献他的生命。那样,我们能够快活吗?你很明白,我们不可能快活!而且,我变了,內德,你得明白这一点。我已经不是先前你那个疯狂的尼娜了。我依然爱你,我将永远爱你,但现在我也爱我的宝宝,他是否快活对我来说时最首要的!……我已经使萨姆感到很快活了!我很自豪!我爱萨姆的快活!我爱他这个忠心耿耿的丈夫和父亲!”[5] 
  然而,当內德威胁说要再次离开永不回来的时候,尼娜却说自己不爱萨姆,而爱內德。尼娜甚至建议內德留下来继续做她的情人,但对萨姆不构成威胁。 
  由此可见,贪婪而自私的尼娜想通过保持与萨姆和內德这两个男人的三角关系来实现自身幸福的最大化,她想同时扮演妻子和婚外情人的双重角色,但是这不可避免地导致她的角色冲突,并最终给她带来无限的痛苦。 
  三.母亲或者情人 
  当埃文斯的母亲告知尼娜埃文斯家族有长期精神病史后,尼娜偷偷地把她怀的第一个孩子堕掉了。但是本文主要讨论尼娜和埃德蒙·达雷尔的孩子戈登——以尼娜阵亡的初恋情人的名字命名的。当尼娜怀上小戈登时,她早就想把这个孩子据为己有而不是与內德(埃德蒙·达雷尔)或者萨姆共有,正如她在第五幕中内心所表达的:“不是內德的孩子!不是萨姆的孩子!是我的孩子!听听!又一次!我感觉到我活生生的孩子,在我的生命中运动。我的生命在我孩子的生命中运动。我做梦时从这潮流中吸气,又把我的梦呼出去还给这潮流。上帝是母亲……”[6] 
  此外,尼娜已经无意识地将她对內德和萨姆的爱完全转移到了小戈登身上,除了要强烈地占有丈夫、情人和父亲,尼娜还想占有自己的儿子。这一点在尼娜的自语中表现地极为明显,“我的三个男人!我感到他们的欲望汇聚于我一身!汇合成单一而完整的、美妙的男性欲望,被我吸收,我是全部。他们在我这儿融化,他们的生命成为我的生命,我是跟他们三个怀的孕!丈夫!情人!父亲!还有第四个男人!小男人!小戈登!他也是我的!这样才完美无缺!”[7] 
  由此可见,作为一位在爱情和婚姻中遭受重创的母亲,尼娜的精神已经不健康了。她甚至想占有生命中出现的包括父亲、丈夫、情人在内的三个男人,但是当她意识到自己失去了这三个男人时,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希望获得儿子的爱。同时,随着儿子渐渐长大成人,尼娜开始担心会失去他。这一复杂的心态深深地影响了小戈登,使他过于早熟而内心敏感,所以当他观察到內德总是和自己的母亲相处很久时,便心生憎恨,把他送的生日礼物撕烂。此外,小戈登开始妒忌內德,在他看来,內德根本就不是母亲的朋友,尤其是当他有一天亲眼看到母亲亲吻內德时更加确信这一判断。因此,小戈登期望自己变得更加身强体壮,从而可以击败情敌,重获母亲的爱。从心理学上来讲,小戈登已经呈现明显的恋母情结。 
  埃文斯后来成为成功的商人,在他的更大影响下,小戈登最后克服了恋母情结,在很多方面,他与埃文斯很像。但是,这却让尼娜感受到失去儿子的危机,这种危机感体现在她和內德的谈话中:“我失去了我的儿子,內德!萨姆已经把儿子完全变成他的了。而他是一点点做到的,尽管我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我也没有办法去干预。”[8] 
  在内心深处,尼娜一直把儿子视为死去的初恋情人戈登的替身,因此在精神上对儿子极为依恋,她不容忍任何人把小戈登从她那里抢走。当她得知儿子和一位名叫玛德琳的年轻貌美的女孩谈恋爱时,便心生醋意和敌意。在她看来,如果小戈登娶了玛德琳,这就意味着他会忘掉作为母亲的她;她甚至相信,这位未来的儿媳妇会让儿子远离自己,这样就永远失去了儿子。在这种强烈的恐惧感驱使之下,尼娜想方设法强迫玛德琳与儿子解除婚约,但是以失败而告终。虽然母亲反对,但是小戈登仍然选择娶玛德琳为妻,这让尼娜彻底失望甚至几近疯狂。 
  很明显,尼娜将小戈登作为精神恋人来永远占有并控制。作为母亲,她无视儿子的婚姻幸福,甚至尽力阻止他和玛德琳结婚。她陷入作为母亲兼情人的双重角色冲突之中,而这两种角色她根本无法同时扮演好,也不为伦理和现实所允许。 
  四.结语 
  通过上述分析,不难发现,尼娜时是一个有强烈占有欲的女人,她渴望占有生活中所有男人的爱,控制他们并影响他们的生活。通过对这些男人的控制,尼娜其实在寻找自己的幸福,实现作为女人的价值,进而证明女人和男人一样有强大的支配能力。不幸的是,她这种通过控制男人而得到的所谓的成功很快被强烈的幻灭感代替了:这些男人纷纷选择离开或者反对她——她和丈夫埃文斯之间的爱消失了,情人达雷尔故意回避她,另一位亲密情人马斯登只是给予她近似乱伦的父爱式情感,儿子小戈登无法忍受她对自己爱情的干涉也对她充满敌意。最终,她一无所有,只剩下老马斯登来作为她一生追求幸福的希望之寄托。但是这种幸福只有她放弃强烈的占有欲之后才可能获得,否则幸福只会变为虚无。就像手里的细沙,攥得越紧,流失越快,拥有的也越少,这就是占有的悖论。 
  占有和控制他人的这种自私欲望会导致许多角色冲突。我们处于崇尚控制的文化之中,能够控制被视为成功,而妥协被视为失败,这已经成为现代常胜主义者的一种社会规范。然而,这种“输-赢”二元思维很难认识到提倡不走极端、灵活处事的中庸智慧的价值。过度控制一方面可能会导致神经症状的产生,另一方面还会导致控制力度的逐渐升级,这种升级会演化为对他人以及自身心灵的毁灭。正如本剧中的利兹教授,他尽力阻止女儿嫁给戈登,以达到永远拥有女儿的目的,但是恰恰相反,这带来的却是女儿的反叛和离家出走,自己在孤独中死去。 
  强烈的占有欲主要源于对失去的恐惧,这种恐惧在生活中无法避免,有所得,就会有所失。然而面对这种得失兼具的现实,贪婪的占有欲、害怕失去、缺少健康的自我以及中庸的智慧会导致许多难以想象的角色冲突,从而促使悲剧的诞生。唯有理性而灵活地看待得失关系,消解内心过度贪婪的占有欲,才能获得内心的平衡,从而扮演好个人角色和社会角色,妥善处理好角色冲突,避免人生的悲剧。 
  参考文献 
  [1]李芹.社会学概论[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1999:121. 
  [2]韩玉敏.新编社会学词典[M].北京:中国物质出版社,1998:492. 
  [3]刘卫梅.工作家庭冲突与饭店员工满意度研究——基于角色理论的视角[D].济南:山东大学,2009: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