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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议《现代》杂志中的穆时英小说创作

  • 投稿Arth
  • 更新时间2016-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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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现代》是一份兼容并包的杂志,也是“新感觉派”的重要阵地。穆时英则被誉为“新感觉派的圣手”,他在《现代》杂志上共发表十一篇小说,由此出发,可探索穆时英创作上的“南北极”风格及此种风格形成的原因。 
  关键词:《现代》  穆时英  转变原因  普罗文学  现代性 
  一、《现代》杂志:兼容并包 
  一九三二年的上海,文艺是与政治紧密相关甚至为政治所左右的。淞沪战争之前,上海现代书局曾出过《拓荒者》《大众文艺》等左翼刊物,但都被国民党禁止。因此,书局老板洪雪帆、张静庐计划创办一个不冒政治风险的文艺刊物,连带着卖一些书局的其它出版物。这种情况决定了《现代》只能是一个采取中间路线的杂志。因此,书局老板选中了既不属于左翼,又与国民党没有瓜葛,且曾编辑过其它刊物的施蛰存先生作为主编。 
  施蛰存先生在一九三二年五月一日出版的创刊号《现代》上发表了一个《创刊宣言》,宣言中声明,本志“不是狭义的同人杂志”“并不预备造成任何一种文学上的思潮、主义或党派”,本志所刊载的文章的标准,“当然是属于文学作品的本身价值方面的。”《现代》杂志自一九三二年创刊,到一九三五年五月终刊,共出六卷,在具体的编辑过程中,尤其是施蛰存任编辑期间,确实是依照“文学作品的本身价值方面”进行取舍。因此,它是一个内容上兼容并包的杂志。 
  从诗歌方面来看,《现代》杂志上所发表的诗歌无论从内容还是形式而言都没有自成一派,在前三卷《现代》中,现代派的戴望舒、施蛰存、象征派的李金发、新月派的朱湘、左翼的郭沫若、倡导格律诗的林庚、以及艾青、臧克家、何其芳、宋清如、金克木、陈江帆等都有诗作发表。《现代》杂志翻译刊登了大量的风格各异、思想进步的世界文学作品。在施蛰存主编期间《现代》所发表的翻译文学作品,包括诗、文及小说,约占《现代》每期所刊篇幅的五分之二,有时还要超过这个比例。内容则涉及到英、法、美、俄、西班牙、东欧等国家二十世纪以来的众多的作家作品和文学流派。 
  从小说领域看,在施蛰存的主持下,《现代》发表了当时各种不同倾向的许多有影响的作家的作品,其中左翼作家和其他进步作家的作品占很大比重,比如茅盾的《春蚕》,郭沫若的《离沪之前》,洪深的《香稻米》,鲁迅的《为了忘却的记念》,张天翼的《洋泾浜奇侠》等,同时《现代》也大量刊有巴金、沈从文、老舍、周作人、郁达夫、废名、叶圣陶等文坛名家风格意蕴和思想倾向都不相同的文学作品。 
  在此之前,施蛰存曾编辑过具有现代倾向的《无轨列车》和《新文艺》,它们在推进中国文学走向“现代性”和“都市性”进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现代》杂志创刊之后,刘呐欧、穆时英、施蛰存以及后来的黑婴、禾金都在此杂志上发表了大量具有现代性和都市意义的作品。《现代》成为“新感觉派”的重要阵地,而穆时英,少年早慧,以其具有现代意蕴的作品深入的描写上海这一大都会的繁华与颓废,有“新感觉派的圣手”之美誉。而穆时英的名噪一时又与施蛰存以及《现代》杂志密不可分。 
  二、穆时英与《现代》 
  穆时英曾在施蛰存主编的《新文艺》上连续发表了数篇具有普罗文学色彩的小说,包括《咱们的世界》《黑旋风》等。他的《南北集》(小说)于1931年1月10日,经施蛰存大力推荐,在《小说月报》第22卷第1期上发表,这些小说以轻快的节奏、大众化的语言、渲染阶级仇恨意识,传达一种来自最底层的鲜活气息。这使他拥有了“普罗文学的白眉”之誉。 
  在一九三二年五月一号的创刊号上,紧随《宣言》之后,《现代》便推出了年仅二十岁的穆时英的作品《公墓》,这部小说一反穆时英的普罗文学风格,预示着他创作上“南北集”的转向。巴金、杜衡、施蛰存、张天翼等作家的小说都排在其后,由此可见施蛰存对此篇小说的厚爱。在施蛰存主编《现代》期间,几乎每期都有穆时英的作品,在一卷到六卷的《现代》上,穆时英一共发了11篇小说: 
  1932年,20岁。 
  5月1日,《现代》创刊号,头条发表穆时英小说《公墓》。 
  6月1日,《现代》第1卷第2期上,发表《偷面包的面包师》。 
  11月1日,《现代》第2卷第1期上,发表《上海的狐步舞》,这一期还配有穆时英的照片,据讲这张身着笔挺的西装,烫头发的照片刊登后,引无数的女学生朝思暮想一睹他的尊容,因为知道他顶爱上舞场,于是也就有了上舞场的嗜好。 
  1933年,21岁。 
  2月1日,在《现代》第2卷第4期上,发表《夜总会里的五个人》。 
  4月1日,在《现代》第2卷第6期上,发表《街景》。 
  5月1日,在《现代》第3卷第1期上,发表《本埠新闻栏编辑室里一札废稿上的故事》。 
  1934年,22岁。 
  1月1日,在《现代》第4卷第3期上,发表《父亲》。 
  2月1日,在《现代》第4卷第4期上,发表《PIERROT——寄呈望舒》(上)。 
  3月1日,在《现代》第4卷第5期上,发表《PIERROT——寄呈望舒》(下)。 
  5月1日,在《现代》第5卷第1期上,发表《烟》。 
  11月1日,在《现代》第6卷第1期上,发表《玲子》。 
  在这三年之中,穆时英的《南北极》增订本、第二个短篇小说集《公墓》、第三个短篇小说集《白金的女体塑像》都由现代书局出版。 
  这十一篇小说中,《偷面包的面包师》和《断了条胳膊的人》是穆时英前期普罗文学风格的延续与过渡;《父亲》和《烟》具有极强的自传性质;而《公墓》《上海的狐步舞》《夜总会里的五个人》《PIERROT——寄呈望舒》等则是穆时英作品现代性的集中展示。 
  三、穆时英在《现代》杂志上的小说特质 
  (一)从《偷面包的面包师》和《断了条胳膊的人》看穆时英前期作品风格 《偷面包的面包师》讲述了一个贫困的面包师,为了能让母亲、妻子和孩子吃上他们梦寐以求的蛋糕、不得不铤而走险,去偷店里的面包,被发现并被“停了生意”的故事。文本末尾,孩子弄不懂的是,“真的,为什么我自家烘的洋饽饽我就不能吃?”《断了条胳膊的人》中,“他”在工厂做工,不幸被机器压断一条胳膊,厂里给的微薄赔付尚不足以支付药费。妻子翠娟受不了穷,离他而去,儿子病死。他遂起了要杀掉厂长的念头。但是,最后时刻,他却想,“扎死了一个有用吗,还有人会来代他的”于是,“预备回去洗脸把屋子打扫一下,他不想死了”,还露出了大难之后的“第一个笑”,虽然,小说并未指明他究竟找到何种出路。 
  这两篇小说,还可以嗅到“普罗文学”的气味,与他之前的小说集《南北集》一脉相承。从主题来看,它们都表现了贫与富之间的对立与仇恨。《南北极》中,刘老爷一家醉生梦死,荒淫无度,而“小娼妇”难以忍受身体折磨而自尽,张老婆被车撞死,张老头病倒在床上。这几篇小说的男主人公都剽悍、粗野,对现存社会都怀着一种仇恨心理,小说洋溢着反叛精神,《黑旋风》里的青年工人黑旋风,对拐走小玉儿的学生极端的蔑视;《南北极》中的小狮子不当有钱人的玩物,不去理会姨太太的挑逗,敢去打小姐的耳光;《生活在海上的人们》中那些渔民动辄便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作品中的主人公不仅仇视社会,而且仇视女性。《断了胳膊的人》中,翠娟不仅冷漠的舍弃了丈夫,而且置孩子的生死于不顾。《黑旋风》中的小玉儿,舍弃了汪大哥而就学生。作品中的主人公,动不动就骂女人为“小狐媚子”“娼妇根”“阎婆惜”,他们认为女人都是随着钱而变,因此,对女人态度都极为恶劣。他们对社会极度仇恨,一有机会就疯狂报复。 
  但是,到了《偷面包的面包师》和《断了条胳膊的人》中,虽然贫富对立的主题还存在于文本之中,但这种对女性和对现存社会的仇恨气息却明显减少,且这两篇小说的影响也比不上前几篇。这一时期,读者们所迷恋的是穆时英反映声色犬马的现代大上海的作品《公墓》《上海的狐步舞》《夜总会里的五个人》等。穆时英的此种创作上的“南北集”转变,引起了左翼批评家的不满。那么,是何种原因导致穆时英的转变呢? 
  (二)从《父亲》和《烟》看穆时英的家庭及风格转变原因 
  《父亲》和《烟》是两篇半自传性的小说。穆时英出身于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曾开过钱庄,还做过房地产生意。《父亲》中,穆时英曾回忆“每天有两桌客人的好日子,打牌抽头抽到三百多元钱的好日子,每天有人来替我做媒的好日子,仆人卧室里挤满了车夫的好日子”。 
  在穆时英16岁时,父亲做股票生意破产,家道中落,媒人、“丈母”们不再露面,父亲病得不轻也无人前来探视。穆时英在家中是长子,父亲死后,他自然要担负起家中的生活重任,在求学之余就需兼职谋生,他教过课,作过兼职教师。《烟》中,那个父亲去世,独自开办公司的年轻人身上就有穆时英的影子。穆时英写小说,为了创作,同样也有为了生存的一面。 
  从众人的宠儿跌落到门庭冷落、苦苦谋生的地步,这对穆时英的心理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他心中充满了失落、惶惑、寂寞与义愤。因此,他前期的《南北集》中,充满了对有产阶级的仇恨,并且对女人的爱充满了粗暴的否定与质疑。这一切,都与普罗文学的主题不谋而合。适逢那时普罗文学在上海相当的热闹,穆时英又是一个追逐时髦的人,因此才写出了数篇具有“流氓无产阶级意识”的普罗文学作品。 
  但是,穆时英毕竟出身商家,他热爱去舞厅、影院、跑狗场、夜总会,他热爱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他娶了广东舞女仇佩佩,他去力回球场输得连做电车得四角钱都没有。个人经验是作家创作的重要源泉,大上海的繁华奢侈景象必将注入穆时英的笔端。他最终的兴趣之所在还是光艳浮华的都市生活。 
  穆时英向现代的靠拢还有施蛰存、刘呐欧给他的影响。穆时英曾在1929年初施蛰存与刘呐鸥主编的《新文艺》杂志上发表数篇作品,“穆时英风”的卷起,这本杂志功不可没。《新文艺》杂志对穆时英的关注,有左翼文学风行的因素,更为重要的是对他的创作技巧以及语言的欣赏。《新文艺》发表的施、刘等的现代主义作品,以及刊物上介绍的日本的“新感觉派”创作方法,尤其是刘呐鸥采用其创作的《都市风景线》所带来的全新艺术风格,势必会触动这位追求时髦的都市人。因此,他向着现代的方向前行。 
  (三)从《上海的狐步舞》《PIERROT——寄呈望舒》《夜总会里的五个人》《街景》等看穆时英创作的现代性 
  穆时英的作品反映的是一种现代时期的生活。《夜总会里的五个人》中,金子大王胡均益破产而自杀;郑萍失恋,一夜之间愁白了头发;五年前“顶抖的”黄黛倩如今只能靠新发型和高鼻子去掩饰皱纹;一等书记廖宗旦遭遇解聘;书呆子季洁终身也解答不了他自己哈姆雷特式的人生疑问。《上海的狐步舞》中,法律上的母亲与法律上的妻子通奸,婆婆替儿媳拉客;《公墓》中“我”与欧阳玲失之交臂;《玲子》中“玲子”与“我”的故事某种意义上说是我与欧阳玲的翻版。《本埠新闻栏编辑室里一札废稿上的故事》中的舞女跌入命运的低谷。总之,在这个都市社会中,每个人都面对着一个冷酷无情的世界,没有安全,没有信任,朝不保夕,这正是现代社会生活冰冷孤寂的特质。 
  《PIERROT——寄呈望舒》则是现代人失落、孤寂、颓废乃至绝望情绪的集中传达。主人公潘鹤龄心中的琉璃子有“蔚蓝的心脏”,但事实上,她与菲律宾乐师发生关系,还声称自己爱潘鹤龄,这是一种“精神的失节”;潘的作品不被人理解,同事们“从他的作品里发掘了跟他所表现的主题完全不同的主题来”,于是他的思想,他的对于文学的理解全部崩溃;病后的潘鹤龄,回到父母身边,却发现父亲和母亲原是把子女当作摇钱树的。回城的潘先生参加了热情洋溢的群众运动,却被抓进监狱。半年后,跛了左腿,光脑袋的潘鹤龄已经被人们所冷漠的遗忘。这些人都无法在都市现实中找到他们所想像和需要的那种理解、爱和真诚。 
  穆时英运用了通过运用诸如新感觉、意识流、心理分析之类的西方现代思想资源和写作技巧,让自己的作品去传达现代社会的颓废与凄凉情绪。他还成功借鉴了电影蒙太奇等技巧,用于组织场景,剪接情节,增强场景的可视性和情节的节奏感。《夜总会里的五个人》中,先分别叙述胡均益、郑萍、黄黛倩等五组镜头,再让他们到夜总会中会合。《街景》则开篇展示三组境头,分别是修道院的童贞女、野宴的男女与“在太阳里晒着脏肚皮”的老乞丐。这三组镜头,分别讲述着天堂、人间与地狱。由此,都市的贫与富的强烈对比以一种现代的形式展现在读者面前。 
  穆时英以一种现代的语言与现代的形式记录现代的人生与现代的情感,他短暂的二十八岁生命因此而拥有了丰富的内容。过去,因为穆时英难以找出定论的政治问题,他的名字多被文学史家所忽略。随着经济大潮的推进以及都市化进程的加速,现存社会中现代情绪的弥漫,穆时英的作品被研究者再度发现和重评,他的作品所传达的现代色彩以及所记录的都市生活增添了中国现代文学的多元性与复杂性。 
  参考文献: 
  [1]《现代》杂志第一卷到第六卷,现代书局. 
  [2]穆时英.穆时英小说全集[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6. 
  [3]李今.穆时英年谱简编[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5,(6). 
  [4]黄献文.论新感觉派[M].武汉:武汉出版社,2000. 
  (童静  河南信阳  信阳职业技术学院语言与传媒学院  464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