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妍1，董 鹏2
(1．苏州大学体育学院，江苏苏州215021;2．苏州工业园区文萃小学体育组，江苏苏州215000)
摘 要：远东运动会是菲律宾、中国和日本三国模仿奥运会的模式，发起、举办的近代东亚地区第一个国际体育比赛，也是国际奥委会承认的第一个区域国际体育比赛。其在东亚各国之间、东西方世界的交流中起到了积极的桥梁作用，与东亚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传媒和生活等诸多领域产生了密切的互动关系，有力推动了东亚社会的现代化发展进程。
关键词：远东运动会；东亚社会；体育产品；文化传播
中图分类号：G8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268X(2015)04-0039-03
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13YJC890039)，国家体育总局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项目(1719SS12112)。
远东运动会是“远东体育协会”在东亚地区举办的国际体育赛事。1913年，由菲律宾基督教青年会发起、中国和日本青年会共同参与的区域性国际体育组织“远东奥林匹克委员会”成立。该组织模仿国际奥委会的模式轮流在菲、中、日三国定期举办“远东运动会”(The Far Eastern Championship Games，简称FECG)。1920年，该组织得到国际奥委会(IOC)认可，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获得IOC承认的区域性国际体育组织，后应其要求更名为“远东体育协会”。因远东运动会对东亚地区体育事业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被冠以“东方奥运会”和“近代亚运会”的美誉。
尽管国内外学术界对远东运动会有所关注，但因意识形态、研究主题、语言障碍等限制，研究者尚未将研究视野投向远东运动会与社会发展的关系问题。
1远东运动会与政治交往
本文所指的政治包括外交活动和政治冲突两个方面。第一，“远东体育协会”始创于基督教青年会，具有半西方血统，因而在东西方世界之间发挥了积极的外交作用。自20世纪初至30年代，日本、菲律宾和中国先后加入国际奥委会，是东亚地区率先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国家，增进了西方世界对东亚各国的了解，缓解了东西方价值冲突和文化隔阂。第二，远东运动会传递“神圣休战”的奥林匹克理念，为东亚和平事业做出了贡献。但是，远东运动会无法独立于政治，始终受到中日菲三国政治冲突的干扰。1914年8月，日本趁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欧美各国无暇东顾之际对德国宣战，占领了德国在中国的山东半岛，并向中国政府提出了“二十一条”协定的要求，试图取代德国在华的一切特权。经过4个月的艰难谈判，中国政府于1915年5月9日签署协定。此时，距离第二届远东运动会在中国举行不到一周时间。因中日两国民众敌对情绪高涨，日本社会各界要求日本体育代表队拒绝参加远东运动会，但日本体育协会最终决定参赛。1915年5月15日，第二届远东运动会在中国上海如期举行，“当日本选手抵沪时，大会己经开幕两日，当日本选手入场经过看台时，曾经有中国观众向他们唾吐。”即便如此，远东运动会的举行给向往和平的东亚民众带来了一线曙光。
然而，中日“伪满”事件最终导致远东运动会的终止。1932年3月1日，日本侵占中国东北地区，建立“满洲国”傀儡政权。为了让伪满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日本政府将眼光投向了远东运动会。1933年，日本试图让“伪满”体育组织加入远东体育协会，未果。1934年第十届远东运动会在菲律宾落幕后，日本要挟菲律宾解散了“远东体育协会”，并连同伪满另组“东亚业余体协”，中国严正抗议，仍旧无力挽回。最终，历时21年之久的远东运动会因政治冲突而被迫终止。
2远东运动会与现代经济萌芽
20世纪初，东亚地区的现代化经济尚处在萌芽阶段，远东运动会的举办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东亚各国本土经济的发展。
第一，近代东亚国家总体经济水平落后，资金匮乏是举办远东运动会最为棘手的难题。为了举办远东运动会，中日菲三国的各界精英人士开创了一套形式多样的资金筹集模式，包括政府拨款、社会名流捐助、商业人士投资、海外侨民援助、出售门票和运动队自筹经费等，为东亚地区经济现代化的发展提供了借鉴。其中，卓有成效的一项是社会名流捐助。“远东体育协会”是民间组织，没有政府经济扶持，自第一届远东运动会始，菲中日三国的运动会组委会都寻求了社会名流的个人捐助。
第二，远东运动会促进了举办城市体育等基础设施的建造，推动了城市现代化的发展进程。1924年，仿效斯德哥尔摩体育场设计建造的“明治神宫外苑竞技场”于日本东京正式竣工，该体育场的硬件实施堪称世界一流，周长400m，宽lOm，200m直线跑道沿线的看台可容纳15，000人，整个场馆可容纳50，000人，建造费120万日元。第九届远东运动会便在此举行，自1924 -1943年共14届明治神宫竞技大会也都在此举行。与此同时，体育场馆设施的建设还带动了建筑、装饰、运输、餐饮、商业等相关产业的发展。
第三，远东运动会带动东亚地区体育产品的生产和销售。随着东亚国家现代体育的日益发展，体育产品的市场需求也不断扩大。加之进口体育产品价格昂贵，一枚国外进口篮球售价为70元左右，而自制品仅需7元2角。因此，在世界体育用品业发展的影响下，东亚地区逐渐出现了本土的体育用品制造商，尤其在20世纪30年代获得了长足进步。中国“利生体育用品工厂”生产的篮球、足球、排球、羽毛球、铁饼、标枪、双杠、木马、吊环等体育器械，不仅成为中国国内的著名品牌，而且还名扬海外，出口至亚洲、欧洲、非洲等70多个国家和地区。
第四，运动会门票、体育彩票、体育纪念邮票等现代体育产业的相关经济活动也日益流行。例如，体育纪念邮票的发行是受了奥林匹克运动的启发。纪念邮票不仅可以留作收藏，还能提升价值，因而受到民众的欢迎。1934年，菲律宾主办方在第十届远东运动会召开之际，发行了一枚面值16美分的篮球邮票，这既是菲律宾发行的第一枚篮球邮票，也是菲律宾首次将体育主题作为邮票内容。
3远东运动会与文化传播
体育文化有显著的地域特征。西方体育文化深受海洋文明影响，是在西方近代工业生产、市场竞争的社会条件下诞生的，因此，具有开放性、强调体格强健、注重军事和以群体竞赛为主等特点。东方体育文化则深受大河文明影响，是在古代农耕生产、自给自足的社会条件下诞生的，具有封闭性、强调养生、注重娱乐和以个人修炼为主等特点。
远东运动会增进了东西方体育文化的交流与了解。近代时期，西方体育的东渐奠定了现代东亚体育、世界体育一体化的格局。体操、游泳、足球、篮球和拳击等西方体育项目，将具有开放性、强调体格强健、注重军事和以群体竞赛为主的西方体育文化带到了东方，成为东方人了解西方文化的窗口。而东亚地区的武术、柔道和麻将等体育活动，亦将强调养生、注重娱乐和以个人修炼为主的东方体育文化传播到了西方，使西方人对东方文化有了更加全面的认识。远东运动会也促进了东亚本土文化的继承和发展。中日菲三国除了举办远东运动会等大型体育比赛外，还搭建了“菲律宾文化节”、“传统体育节”等大众体育活动平台，传承和发扬了东亚国家的本土体育文化，为世界多元文化的传播与发展做出了贡献。
4远东运动会与体育兴国
近代东亚有识之士意识到“天下之大计首先在于设立学校”、“今日之国际竞争全系智力之竞争”。在特殊年代，体育不仅是东亚教育的新生事物，也是引发东亚教育改革的重要动力。
第一，远东运动会激发了东亚各国校际体育比赛的兴盛，迎合了“体育兴国”的时代呼声。自19世纪后半叶，随着西方军队的驻扎、外国传教士的到来、留学生的归国以及东亚各国教育界的大力提倡，西方体育迅速在东亚地区流行起来。1915年，民国教育部颁布的《教育宗旨》中已提出“每年春秋两季，宜酌开学校运动会，互相萃励”。自此以后，中国各级学校逐渐建立起各种运动部、运动队，开展各种课外体育活动和竞赛。中国的“华东八大学体育联合会”、日本的“东京六大学棒球联盟”等体育组织举办的校际体育比赛，引领了近代东亚学校体育的发展。
第二，女子体育是东亚地区女性解放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20世纪初，日益增多的西方体育比赛逐渐进入东亚民众的视野，尤其是诸如远东运动会等大型综合性体育比赛常常能汇聚数万人观赛，并造成十分广泛的社会影响，冲击着东亚民众封建保守的传统思想。1915年初，中国的伍廷芳博士代表政府前往菲律宾参加“万国博览会”。博览会期间，一群十四、五岁的棒球少女做了热情洋溢的表演，只见她们“个个身体健康、强健、秀美、精力充沛”，伍博士惊奇之余，特向菲律宾主办方请求来华表演，以启迪中国女性独立思想的生成。此外，中国的“放天足”运动、日本的“强健母亲孕育健康的孩子”等理念，促使东亚女性从家庭走向社会，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旧式教育的改革进程。
5远东运动会与东亚传媒
近代，媒体是最重要的信息传播渠道，并对体育予以了格外关注。远东运动会上，选手们热血沸腾的比拼、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体育精神、民众蜂拥而至，为比赛摇旗呐喊等情状，经由媒体传播至大街小巷，令身处战乱的东亚民众为之欣慰和鼓舞。因而，两者之间的发展相互促进的。
第一，大众传媒对东亚体育的发展产生了积极推动作用。首先，中日菲三国的大众传媒对“锦标主义”、“体育道德”等体育问题进行了正确的舆论引导。其次，日本“每日新闻社”、“朝日新闻社”等实力雄厚的大众传播机构对体育比赛的投资促进了东亚体育的发展。至今，春夏两季举行的高中甲子园棒球赛仍是日本民众的节日盛会，不少在选拔赛中出线的选手效力于美国职棒大联盟球队。
第二，体育内容题材提升了媒体的社会影响力。欧美国家的健美运动传人东亚，健身会、健美杂志、体育电影成为青年学子追捧的新时尚。以健美、时尚女性作为封面，涵盖时事、政治、美术、文学、艺术和体育等众多内容的中国画报《良友》，甚至发行至全世界70多个国家和地区，该项记录迄今难以超越。
6远东运动会与东亚民众生活
体育是近代东亚民众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比较重要的一部分。近代东亚国家提倡体育的原因之一是国民体质的积弱，加之近代东亚地区推行“业余主义”运动理念，因而民众体育的探索与发展才是东亚诸国体育事业的初衷。
第一，远东运动会对近代东亚地区体育场馆设施的兴建有直接影响。随着日本“明治神宫儿童游乐园”、中国“中山公园体育场”等面向大众开放的体育设施的建成，更多普通民众有机会亲身体验西方体育的乐趣。而民众体育团体、社区体育的出现，也让社会不同阶层的群体有了更多参与西方体育运动的机会。
第二，近代东亚民众逐渐认识到体育与卫生是健康生活的重要保障。因曾受瘟疫疾病所害，居住环境、日常卫生习惯、饮食结构等问题日益受到人们的重视。在菲律宾马尼拉，为了防治霍乱政府建立了一个妇幼保健中心网络，为母亲及其子女提供医疗服务和喂养指导。虽然菲律宾民众对于这些做法十分陌生，也不太习惯，但很快认识到注意生活卫生带来的好处，尤其通过妇女的传播，菲律宾民众的卫生习惯逐步建立起来。20世纪30年代，中国卫生知识普及工作也已较为广泛地开展起来。京沪沪杭甬铁路卫生部门为了谋求卫生常识普及，曾于1934年4月创办“卫生常识测验”，并按月举行。
7结束语
远东运动会架构起一座近代东亚国家之间、东西方世界之间互相了解与交流的平台。在特殊年代，政界、商界、文化界、教育界、体育界、传媒界等精英人士纷纷为东亚体育事业乃至社会发展出谋划策，使远东运动会超越了体育范畴，与社会各领域产生了诸多互动关系。
在东亚社会，远东运动会（西方文化）无疑是一个新生事物，但因具有特殊的社会价值和历史使命，其在东亚社会的变革和转型发展中发挥了很多有益于社会进步和时代发展的正面作用，从体育的角度参与和推动了东亚社会的现代化发展进程。
参考文献
[1]加藤祐三．东亚近代史[M].蒋丰，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2:44.
[2]周启乾．日本近现代经济简史[M].北京：昆仑出版社，2006:129．
[3]谭华．体育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203.
(收稿日期：2015-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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