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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案、符号、文化——哈萨克民族传统图案的文化研究

  • 投稿薪人
  • 更新时间2015-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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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泳儒

[摘要】作为日常生活的哈萨克民族工艺的装饰图案符号体系,形态丰富,形式多样,体现出哈萨克民族的社会结构、社会制度、生活态度、生活观念等社会文化,蕴涵着哈萨克民族的民俗、信仰、审美等精神文化。对哈萨克民族图案符号体系文化的阐释,不仅要对图案符号体系艺术本体进行分析,更重要的是对图案符号的创作者所存在的社会进行深入分析,从而理解哈萨克民族图案的审美特点和文化内涵。

【关键词】哈萨克民旋;图案;符号;文化

柳宗悦在其代表作《工艺文化》一书中,对工艺进行了分类并提出工艺的基本特点,认为工艺是为了一般民众而制作的器物,以实用为第一目的。工艺在满足了实用目的后,就在工艺器物上进行图案装饰。这是不是就可以判断图案的产生是在满足人们的日常生活之用的目的之后,就产生了我们所视觉感知的图案艺术。我们从艺术发生学的角度来看,图案艺术的产生是非常复杂,要完全探寻它,是一件非常困难甚至是几乎不可能的任务。认为图案的作用是为了装饰,这仅仅是图案作为装饰的审美文化之一,图案同时还体现着其制作者的社会制度、生存状况等社会文化,以及蕴涵信仰、情感、心理等人的精神文化。对图案的阐释不仅从图案艺术形式的本体角度进行审美文化的分析,更重要的是从制作图案的人所生存的社会的社会学和人的情感、精神方面的人类学角度分析,进行图案文化阐释。对于历史悠久、形式多样的哈萨克传统图案,也应从不同的角度来进行哈萨克民族传统图案的文化阐释。

一、哈萨克民族图案符号

哈萨克民族图案艺术的发展过程实际是文化符号的形成与发展过程,因为人是符号的动物,人类所有的精神文化都是符号活动的产物。哈萨克民族图案符号在形成与发展的过程中,图案符号的类型、形式的历史性以及图案符号的符号化过程都显现出本身的特点和内在的性质。

(一)图案形式的日常生活化和理性认识的符号化

艺术中使用的符号是一种暗喻,一种包含着公开的或隐藏的真实意义的形象;而艺术符号却是一种终极的意象——一种非理性的和不可用言语表达的意象,一种诉诸知觉的意象,一种充满了情感、生命和富有个性的意象,一种诉诸感受的活的东西。因此它也是理性认识的发源地。从历史性的角度来看,古老的哈萨克原始民族,将图案刻画在山崖峭壁的岩石和散落的石块上,随着工艺的发展,在工艺器物满足了哈萨克民族实用目的后,逐步的在工艺器物上开始刻画和制作图案。从出土文物和草原民族的实用物品中很容易看出,所有的工艺图案装饰都出现在与他们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生活用品中,诸如毡毯、服饰、马具、床具、袋包、刀具、家具、器皿、乐器、首饰、帷帘等。图案的使用开始日常生活化,这种日常生活化的图案艺术就变成了艺术符号。哈萨克民族图案在符号化的过程中,哈萨克民族对自我的认识,个体的经验、感受、情感等非理性因素和思维、判断等理性因素参与到图案的制作中,图案形式逐步成为蕴涵意义的艺术意象,具有了人的知觉意象、情感、生命特征和诉诸人的生活感受的符号形式。

(二)图案符号的形态类别与转向

哈萨克民族图案纹样从表现内容可分为几何形纹样、自然形纹样。几何形纹样以方形、圆形、菱形、三角形、多边形等几何体为基本形体结构,自然纹样包括动物、植物、人物、自然景观及其变形。从艺术史的角度来看,哈萨克民族图案的几何形纹样伴随着哈萨克民族图案形成、发展的始终,只是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和艺术情境中,因哈萨克民族的认识、理解、情感、知觉、思维等因素,使几何形纹样所传达的意义因人的知性和自我意识的发展而有所不同,而动物图案、植物图案与自然图案与哈萨克民族的地理空间有极其密切的关系。哈萨克民族对地理分布上的动物、植物以及自然形态的视觉感受,逐步形成动植物及自然形态的感觉和知觉,在精神和物质需要的驱使下,根据他们的生产、生活经验和审美需求按照一定图案结构规律经过概括、抽象等方法逐步形成动物、植物以及自然物的心理图式,而后形成图案纹样和图案的符号化。从图案的生命史或图案符号的艺术发展史来看,动物、植物、几何形等图案形态表现出一定的连续性和交替性,并未因信仰宗教而发生断裂,也并未遵循从低级到高级的进化模式,无论是构图、色彩运用,空间布局、图案纹样、适用范围、审美旨趣都不能证明现代人比古人高明。

(三)图案符号的形式意蕴

在哈萨克民族图案艺术中,对称的主导性原则源自于哈萨克民族对自然形态的视觉感知和主观意识的参与。自然中的节奏、比例、复合、简约、线条、色彩等因素成为图案的形式因素,白然形纹样和几何纹样体系不过是同一观照形式和文化方式的不同表现形式。在主观理性思维的指导下将自然纹样和几何纹样相互交替整体布局在哈萨克民间工艺中,以色彩和线条追求各种纹样之间的对称、节奏、比例关系的视觉和谐。哈萨克民族图案形式的意蕴中色彩是重要的表现手段,色彩既是感觉的,也是心理的,同时也是生理的。哈萨克民族对自然环境色彩的视觉感知,形成强烈的自然色彩规律,表现出饱和的色度和强烈的色彩对比的色彩形式。同样在心灵的深处内化为自我情感的色彩感受,也形成民族图案的色彩表现形式,生理上的色彩冷暖感受也成为色彩符号的形成因素之一。哈萨克民族图案的色彩形式整体上表现为色彩饱和、对比强烈、富有象征意义的色彩符号形式。在民族图案艺术形式中,还要讲究主次,考虑节奏、平衡等,达到一种和谐完美的效果,而这一效果的实现是通过对事物认识中的简化原则而实现的。

二、民族图案符号的文化内涵

符号是意义的代码,实际上也是文化的代码。人们能用符号进行交往,根本原因在于那些作为信息载体的实物,在人的文化联系中具有了特定的意义。这些实体的意义,并不是它天然的就有了,而是处在文化世界中的人所赋予的,或者说,这些实体只有在人的文化世界中才会获得它本身所不具有的意义,它才能成为这些意义的载体。而这就是“文化”的意义。从以上符号与文化的关系来看,历史悠久、形式多样、内涵丰富的哈萨克民族图案,既是哈萨克民族图案艺术的符号形态,也是哈萨克民族文化意义的外化形态。

(一)民族图案符号所体现的游牧生活文化

生产事业是一切文化形式的命根,他给予其他文化因子以最深刻最不可抵抗的影响……我们可以相当肯定地说,生产方式是最基本的文化现象,和它比较起来,一切其他文化现象都只是派生性的、次要的。我们也可以从马克思的唯物史观来看,生产方式决定和影响着哈萨克民族图案艺术。同时,人是社会发展的主体,艺术是由人创造的,人的生活是艺术的源泉。因而,图案艺术也就展现了人的社会生活状况、生产情况、社会制度、民俗习惯等基本的生产文化和社会文化。

美国著名的人类学家弗朗兹·博厄斯认为:“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只能理解为历史的产物,其特定性决定于各民族的社会环境和地理环境。”∞哈萨克民族图案符号在形态上表现为植物纹样、动物纹样、几何纹样基本形式。以植物为主的各种自然植物再现性图像符号,如:石榴花、忍冬花、肾脏花等草原上能够见到的各种漂亮花卉而形成的各种纹样符号,这是一种最直接的母题图形的自然模仿;以动物为主的直接来自于“观物取象”,反映了一些动物再现性图像符号,如:羊、马、牛、鹿、天鹅、雄鹰等动物形象。在服饰和日常器用中动物图像符号、岩画和雕刻中的人物图像符号,还有一些以生活中的事物为原形,生产或制作的物体形象符号等,都是以草原上或生活的周围环境中所常见的事物为主题内容。几何纹样也来自于草原上自然物体形态,然后将其抽象与概括后有规律性的加以应用。虽然纹样形式在不同时代和不同器物上的表现形态有所不同,但他们的生存环境和生活方式,体现出生活的历史性,造就了文化的一致性。所有这些纹样形式都展现出对哈萨克民族以高山、草原、河谷为独特生存环境为主的地理文化和以游牧生产方式为主的游牧文化。

民族图案在色彩上饱和的纯色、强烈的颜色对比,蓝色、红色、白色、黑色等色彩的使用,代表蓝天、太阳、真理、快乐和幸福、春天和青春等象征意义,给人一种浓重的草原民族气息,使我们感受到哈萨克民族草原上丰富色彩的地域环境文化和他们的日常生活文化。哈萨克民族图案中有寓示生灵常在并代神佑畜的羝角纹(公羊角、鹿角、牛角等)、代表草原畜物保护神的鹰纹、表达丰收之意的花卉及果实图案(程式化的多瓣花、葡萄等)、象征吉祥美好的动物图案(孔雀、凤凰),有几何、花卉、飞禽走兽以及大自然中的各种植物等图案,这些图案的主体是自然主义的,体现了质朴自然的草原生活艺术文化。

(二)民族图案所蕴涵的审美文化

一种审美判断力并不意味着证明了这一审美标准在所有的文化中都采取相同的形式。从实际来看,一切文化都是对现实加以美化而构成的。博厄斯认为:我们不能把这种世界范围内的倾向简单归结为任何其他的终极原因,而不归结为由图案所激发的一种情感,换言之,归结为对一种美的冲动。

传统民族图案在历史上不是孤立存在的文化现象,他是审美与实用、物质与精神的统一体,是物体之上的主体美的物化形态,是审美观念文化纹样化的表现。哈萨克民族图案中自然纹样和几何纹样是哈萨克民族对自己现实生活中自然现象的视觉感知,形成视觉形象,将视觉形象进行思维的活动,转变成视觉图案符号。在这一视知觉活动中,展现出来的是哈萨克民族对自然物象的整体感知能力,几何图形的概括性和对几何图形在思维意识中的组合能力,对自然中所表现的对称、重复等自然秩序规律的运用,将自己的喜好、高兴、悲伤、怀念、崇敬等情感因素参与到图案艺术的制作中,诸如宗教、法律、制度、习俗等在心理上的制约因素参与在图案创作的视知觉艺术活动中。如几何图形样式简洁,色彩朴素鲜明,图形线条相对的粗犷豪放、淳厚大方;在木制器皿上的几何形、日月形和简单的花卉所体现出的简洁、朴素雅致;在房屋的房檐上或大门的门头上连续的花形纹或连续三角纹所具有的韵律;在木箱或木柜上规则的几何纹和现实自然纹的结构;在服饰上图案丰富多变,图案的位置分布和形式多样;重复、繁华的花草纹、三角纹装饰在地毯边缘、屋檐、窗帘等物品上统一而又美观。虽然图案样式各异,它们的形式特征主要是对称和重复。而哈萨克图案中的对称既表现为整体图案的对称又表现为每个单独纹样的对称。这些图案所显现的审美特点都是人的视觉活动转化为心理活动,然后又内化为审美意识,显现为审美特征。因而视觉图案符号艺术是一种文化活动的力量,包含了哈萨克民族的视觉感知、认识活动、心理感受、思维活动、审美感觉等一系列心理活动。

哈萨克民族图案符号表现出独特的审美特征。哈萨克民族图案艺术表现出和谐、朴素、雅致的整体审美特点,而在具体的图案符号以及符号的不同使用和组合形式上又表现出具体的审美特点。图案中自然动物、植物纹样的表现,是哈萨克民族追求生活和谐的幸福美和对自然物的崇尚美;哈萨克人特别喜欢红、绿、蓝、白、黄几种纯净的颜色,特别是以日月星辰、云水花草等形象装饰出的手工制品上的图案更是着色浓郁,对比鲜明,集中反映了哈萨克族善良、勤劳、健康、愉快的思想感情及朴实的审美观。刺绣图案中动物纹样的生动形态、植物纹样的千姿百态、抽象纹样的概括简洁以及各种图案的巧妙组合,形成自己的独特风韵,显现出单纯、生动、简洁的美感特点。注重图案中自然规律对称、重复、大小的运用等,把抽象和具象、自然形态和加工变化的图腾纹饰、严密紧凑地构成格式以及艳丽的色彩统一为整体,显现出图案艺术的节奏美和韵律美。服饰图案中的图腾观念,是一定物质基础的产物,社会经济基础的变革必然引起意识形态的变化,并借助于传统观念和意识形态创建的服饰艺术观念,也就赋予了图腾新的意象。这些被“分化”出来的人的意识和精神,一旦复归并结合至具体的个体身上,形成强化的心理导向,就会产生一种特定的形象,由此就会产生相对稳定的审美追求。

哈萨克族信仰伊斯兰教以后,哈萨克织绣艺术在工艺、图案、色彩等的运用上,部分上保留了传统原始宗教的特点,更多的是体现了伊斯兰教的宗教特色和统一、单一、运动的伊斯兰美学形态,图案的整齐、重复、规则的排列,对称、均衡和节奏的置阵的审美特征。

三、民族图案中的宗教、思想文化

哈萨克族在历史上曾信仰过萨满教、祆教、景教、佛教等,现在哈萨克族信仰伊斯兰教,遵奉逊尼派正统主义。在宗教信仰的突出表现上就是对图腾的崇拜和禁忌,这些图腾崇拜和禁忌既有原始宗教的遗迹,也明显表现在对信仰的伊斯兰教的教义上。图腾是超日常的集体仪式中,对社会性的情感和表征的有形表达,因此,群体成员在集体活动中常常用有形的和具体的物体来表示它们。如哈萨克人的图腾表现为对火的崇拜,他们认为火是家庭的恩人、明灯,具有生命、灵性和某种神圣的力量,把火称为“阿拉斯”,意即“夜间的火、神圣的火”,认为火是世界的本源之一、火是太阳在地上的化身。哈萨克族中有“我们的火母亲,使挨冻的人得到温暖,使挨饿的人吃饱”。哈萨克人还对草原动植物进行崇拜,哈萨克族认为马、牛、羊、骆驼都是各自有其主宰的神。这些图腾崇拜物就会以图形、图像的方式表现在哈萨克民族的日常生活中,反映在哈萨克民族的图案符号中,呈现出一定的植物纹、动物纹、几何纹等图案特征。这些符号图像的能指即为本身图像形象,而作为所指和内涵意义则表现为自然现象的崇拜、神灵观念、图腾观念、祖灵观念等原始意识,同时也是原始哲学思维的萌芽。

民族图案符号中的水、火、土、云等自然现象,以及将其抽象化的符号的频繁出现与使用,自然天象图形的具象和抽象符号的相互组合、符号化形态的出现等,显现出哈萨克民族朴素的自然万物观和宇宙观念,他们在对世界的本原的看法上,具有朴素唯物主义的观念和现实自然的客观实在性。图案中将不同形态的动植物纹样、几何纹样,不同种属的动植物形态类别,不同空间的物体图形符号组合和建构在统一图案体系中,显现出哈萨克民族期望的自然和谐和天人合一的宇宙观念。图案中具体物象的图案化,表明哈萨克民族认为物质是世界万物的普遍的本质和共同的属性,物质决定意识的道理,具有丰富的辩证因素。

哈萨克族在信仰伊斯兰教以后,在图案符号艺术表现内容上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动物纹样和有生命物体形象的禁止,日常所见的自然景象如花卉、果实、云彩、水波纹等,体现出伊斯兰教朴素的社会生活观念和态度。纹样形式由自然形态的具象形式逐步走向抽象纹饰,枝叶为螺旋状纹,后又出现弯曲茎蔓的葡萄纹,自然纹样与天象图形相结合构成图案形态,孕育着伊斯兰教天地融合的观念。色彩的使用更为复杂,整体色调沉稳,象征宇宙万物的深奥精神和生命力顽强的伊斯兰思想。

艺术是表现人类情感的符号。古老的哈萨克民族将生活中的所感、所思、所想转化成图像符号,创作出各种形式的艺术作品呈现出来,即富有图像符号所表现的显示意义,又具有深刻的内涵意义,充分体现了哈萨克人的艺术审美特色,也体现出哈萨克游牧民族独特的草原文化。

注释:

本文为2013年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新疆哈萨克族传统工艺文化研究”(项目编号:13CB126)科研成果。

①[美]博厄斯,金辉译原始艺术·导言[M]上海艺术出版社,1989

②阿利-阿布塔里普,汪玺,张德罡,师尚礼哈萨克族的草原游牧文化(Ⅱ)哈萨克族的文化艺术,人文礼仪及禁忌习俗[J]草原与草坪,2012(6)

【郭泳儒,新疆伊犁师范学院艺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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