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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通,当代人心理与精神失衡的一种视觉需求

  • 投稿剑圣
  • 更新时间2015-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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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刘卫培

【摘要】当下,卡通的艺术风格广泛流行,其实质是当代人对“幼稚化”为特征的一种审美喜好,这一审美喜好折射出现代都市人的内心焦虑和实现自我价值的心理诉求,同时也和深层的精神失衡有着必然的关联,而对卡通的审美需求成为了一种缓解内心焦虑和精神失衡的有效方式。

【关键词】卡通;幼稚化;审美喜好;心理诉求;精神失衡;视觉需求

卡通对于当代人来说,是极为熟悉的,从早年的米老鼠、唐老鸭,到近年的花木兰、功夫熊猫等等,众多的卡通人物、动物形象都已广受大众所喜爱。在今天这个图像资源无比丰富,被称为“读图时代”;当代文化正在经历“图像转向”的世界,卡通作为一种视觉艺术形式,已经广泛地进入了我们的日常生活;尤其近些年来,动漫产业更是发展迅猛,加之网络传媒、各类型卡通电影、卡通电视剧,以及众多的电子游戏、广告、书刊的卡通形象,无论是动态或是静态的,都源源不断地吸引着人们的眼球;今天,卡通的流行已成为不争的事实,正在不知不觉地影响和改变我们的视觉经验,以及我们的内心世界,可以说,卡通的陪伴,已经成为当代人的一种生活方式。

一、卡通的流行与受众的成人化

“卡通”是英语cartoon 的汉语音译,其本身具有多种意义,狭义的卡通主要指漫画、动画作品。本文主要是以现代卡通为对象展开探讨,探讨的范围,既包括由动漫产业直接创造、生产的卡通人物、动物等形象,也包括其他具有这一审美风格的艺术化造型。

当下,卡通对人们生活的影响之广,是前所未有的。一方面,20 世纪后半期以来,欧美、日本的动漫产业发展飞速,极大程度上引领和影响着全球对卡通的审美趋势;美、日等国家的卡通电影、电视剧在全球热播,备受追捧,其影响力不亚于任何电影大片。美国的“迪士尼”“梦工厂”无疑是全球最为著名的动画公司,出品了众多风靡全球的卡通大片,从早年的《米老鼠和唐老鸭》《白雪公主》,到近年的《花木兰》《闪电狗》《功夫熊猫》系列,等等,数不胜数;日本动画《阿童木》无疑是20 世纪70 年代末、80 年代初留给人们最深的卡通记忆,而近年,宫崎骏的动画电影更是备受青睐,如:《风之谷》《龙猫》等等,影片中众多可爱的人物、动物形象深深地打动了无数的观众,就如今的亚洲而言,日本动画以其鲜明的艺术风格已经取代了欧美的引领地位。

另一方面,卡通的影响不仅仅体现在传统的电影、电视和书籍,它早已广泛地进入了我们日常生活的各个视觉领域。今天,动画片中的众多人物、动物早已摇身变为我们的现实生活中的广告形象、玩偶、饰物等等;与此同时,卡通的审美风格也极大地影响着其他的领域,比如:广告、服饰、装饰、游戏、网络视图等等,以至我们从室内家居到户外公共环境,都可以随时见到卡通形象的伴随;此外,在当代艺术创作领域,欧美、日本、中国等地,卡通现象早已有目共睹,日本的奈良美智、村上隆等已是全球极具影响力的艺术家,奈良美智笔下的那个大头、大眼睛、小身体的娃娃形象,也早已成为艺术界的明星。

当下,卡通已成为我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其出现和影响遍及图像的各个领域。与此同时,一个明确的转向是:现代卡通早已不仅仅是属于儿童的玩物和伙伴,它已普遍进入了成人的世界,尤其是自20 世纪70 年代以后出生的几代人,他们自童年起就伴随着卡通成长。卡通已成为现代都市人的视觉新宠,一些卡通甚至成为人们追捧的虚拟明星,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各个年龄阶层都有大量对其钟爱,乃至狂热的追随者。

二、对卡通的审美喜好,折射出当代人对童年的过度眷恋和自我价值实现的心理诉求

卡通的流行,在审美上是对其造型风格的广泛接受和喜爱。尽管欧美日及各国之间的卡通风格不尽相同,但从总体上观察,卡通作为一种艺术形式、风格,有着共同的特征,却是明显的。现代卡通诞生之时,其目的就是为儿童创造虚拟的童话世界,因此卡通的形象都与儿童的性情相匹配,动物也是高度的拟人化,它们天真可爱、满脸稚气;从造型去分析,除特别角色外,大部分都是大头小身、四肢短、圆脸、大眼睛的居多,这些特点与人类和动物幼年时期的造型比例特征极为相似,因此,从总体上说,卡通形象的审美特征,其实质就是一种幼龄化、幼稚化、拟人化的艺术处理风格,这是确切无疑的。尤其是近年来,那些造型夸张、简洁以及充满幼稚、可爱的形象似乎特别受宠,比如美国的加菲猫、日本的机器猫以及中国香港的麦兜等等;日本藤子·F·不二雄创作的《机器猫》风靡全球,其夸张的大圆脑袋,小小的身体,短短的四肢;圆脸中大眼睛、小鼻子、挂着笑意的嘴巴,显得极度天真稚气,就是这一本质特征的最好体现。

广泛地对幼稚化的审美喜好,折射出当代人内在的心理需求,我们的探讨从两个方面展开。

首先,卡通的审美愉悦,使我们虚拟地回归到童年,进入了一个童话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们简单而快乐,充满了希望和幻想,我们可以很强大,能够施展自己的才华,去实现梦想;当然偶尔也有失意和受挫,但一定能得到应有的呵护和帮助,这个童话世界是美好的。但随着成长步入成年和由此面对现实生活的复杂和艰辛,童话般的梦想逐渐远去了,而卡通正好让我们暂时逃离了现实,回归了童话,这一关系正如同弗洛伊德在《创作家与白日梦》的文章中所说的“艺术创作其实就是作家的白日梦,这种白日梦与夜间的梦一样都是现实中受挫欲望的表达,其表达方式上也是相同的。”①按白日梦的理论,艺术作品、梦、幻想在精神上具备相同的性质和作用,都是现实愿望得不到满足,而以童年游戏的快乐来替代,从这一观点看,对卡通的喜好,无疑就是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内心受挫的最好替代。另外,按审美移情说的观点,也正如里普斯所指出:“审美的欣赏并非对于一个对象的欣赏,而是对于一个自我的欣赏。它是一种位于人自己身上的直接价值感觉,而不是一种涉及对象感受的感觉。”②就是说,审美过程是审美主体把自己的情感、意志和思想投射到审美对象中的过程,是物我同一的过程,欣赏的对象实质是自我的投射。我们欣赏卡通,实质就是把自己对简单快乐生活的诉求投射到虚拟的童话中去,使自己和卡通融为了一体,从而使隐秘的、内在的自我,一方面得到童年般的快乐;另一方面,也像童年一样渴望得到保护和帮助,正如弗洛姆在讨论人的需要时所说:“尽管成人与孩子的情况迥然不同,成年人渴求保护的愿望从来没有完全消失,他仍然不忘孩提时代的情境。每个成人都需要帮助、温暖与保护,这种需要的方式在很多方面不同于孩子,在许多方面又与孩子类似。”③而在现实中,成年人内心的无助脆弱,渴望得到保护的需求往往被深深地隐藏起来了。

另外,人具有父爱或母爱情结无疑是与生俱来的,对于幼儿,我们会倾注爱护,这出自于我们本能。因此,在前文分析的基础上可以推断,对幼龄化形象的审美喜好,同样也激发了我们潜在的父爱或母爱情结,虚拟地将父爱或母爱的情感注入观赏的对象中,同时,也在虚拟中确立了被需要所体现的自我存在价值。关于母爱,弗洛姆指出:“母性的爱是强烈的,无条件付出的。母亲满足了孩子的全部生理需要的必不可少的温暖和爱抚。母亲的关心,不在于子女对她做了什么,不在于子女必须履行什么义务,这种关心是无条件给予。”④也许是源于女性这种强烈和无条件的母爱情结,在现实中的绝大部分女性对所有幼龄化特征的形象都特别的情有独钟,对卡通饰品、玩偶也更为依赖。而对于父爱,弗洛姆认为不同于无条件的母爱:“总的来说,父亲情结的积极方面包括理性、纪律、良心和个性;消极方面是等级、压制、不平等以及服从。”⑤而现实中可见,男性对卡通喜好的种类更多样化,所虚拟注入的父爱情结也更具多重性,一方面是喜欢和呵护情感成分;另一方面则在虚拟中建立自身的权威和支配地位,实现自我主导的价值认同。

可以说,对卡通的审美喜好,使我们暂时淡忘和逃离了现实生活中不堪承受的重负,在内心轻松的瞬间,我们不自觉地回归了童年的简单和快乐,同时倾注了父爱或母爱的情感,使内心对自我价值的诉求得以虚拟地实现。

三、当代人对童年的过度眷恋与其深层精神失衡有着必然的联系

对幼稚化的审美喜好,折射出当代人对童话的过度依恋,其现象的背后与深层的精神失衡有着必然的联系。

今天,我们生活在一个物质极为丰富、资讯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但同时,我们也在承受来自现代社会诸多的负面影响:现代社会生活快节奏和高强度,人际关系网络庞大和复杂,知识技术发展和更新快速,人口流动频繁……作为现实生活中的个体,所面对的压力是多方面的,比如就业、居住、收入、家庭、教育、医疗、保险等等;而由此产生的紧张、焦虑,归属感和个体价值的缺失,等等,一些心理精神问题都已成为现代都市人普遍常态。

现代社会快速发展给个体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是深层次的,弗洛姆认为现代人是被“异化”的:“人创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人造世界。他构筑了一部复杂的社会机器来管理人建造的技术机器。但是,他所创造的一起却高踞于他之上。他没有感到自己是创造者,是中心,而觉得自己是他的双手创造出来的机器人的奴仆。人释放出的力越大,人越感到作为一个人是多么无能为力。面对创造物体现着他自己的力量,他同自己离异开来。他被他所造的物控制着,失掉了自控能力。”⑥弗洛姆笔下的现代社会对人的异化现象,在今天的现实世界中,仍然是可以真实地观察和感受到的,个体的能力是极其有限的、渺小无助的,自我价值认同的缺失很大程度都成为现代人的精神症结。同样,居伊·德波从资本发展和操控“景观社会”的角度认为人被沦为了奴隶,他指出:“现代人因为对景观的迷入而丧失自己对本真生活的渴望和需求,而资本家则依赖控制景观的生成和变换来操纵整个社会。在景观所造成的广泛的‘娱乐’的迷惑之下,‘大多数’将彻底偏离自己本真的批判性和创造性,沦为景观控制的奴隶。”⑦而关于现代社会对人的奴役,福柯的观点无疑是最具颠覆性的。福柯认为:“现代人不过是‘知识—权力’对人的彻底奴役的产物。这一奴役过程就是‘把人变成主体’的过程。按照福柯的观点,主体这个观念包含着以人性为基础的一整套对人的理解和对人的规范,但是本真的人和原初的人并不是主体。”⑧“把人变成主体”实质是对齐一化的实践动力,它扼杀任何非主体式的对人的理解和实践,这必然导致现代人成为千人一面的标准“机器人”。最终,“知识—权力”的奴役使人远离了本真的存在,极大地丧失了创造力、自主性和反抗的动力,以致成为不自觉的奴隶。在这种束缚之下,现代个体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制,但又不知道压制来自何方,个体想反抗,但又不知道反抗什么和如何反抗。一句“主体标准化”就是人的彻底奴隶化,被“知识—权力”制度彻底控制。按福柯观点,现代人就是被自身的文化按齐一化的标准规训而来的,这种管制、改造是深层的且不自觉的,现代人与本真自我的矛盾和冲突是根源性。

现代人深层的精神失衡和内在冲突是需要排解和释放的,从前文的分析可知:当代人内心对童话的依恋,对现实的逃离,在卡通审美中折射出对简单快乐的渴望以及自我价值实现的内心诉求,无疑是一种有效的缓解方式。

四、结语

当代人无论是内在心理还是深层精神,一定程度的失衡是毋庸置疑的,而卡通的流行,对幼稚化特征的审美选择,正是我们缓解紧张焦虑和内在精神失衡的视觉需要,使之成为我们精神所需的视觉抚慰品。近年极其流行的一个形容词:“萌”,就是对“幼稚、可爱”这一审美喜好的极致表达;此外,当代人与猫、狗等宠物之间的关系与上述的推断也是极为相似的,人与宠物建立了相互需要的关系,在这一关系中,人是主导性、支配性的,人喜欢宠物,同时需要它对自己服从和温善;而从造型来观察,不难发现,不少猫、狗的形象特征与卡通的审美特征是极为相似的,从这点上来说,宠物也可以视为活体的卡通,而对宠物的喜爱与需求,与我们现实精神上的缺失所形成的互补和调节关系无疑是显而易见的。

今天,卡通已成为我们的虚拟伙伴。卡通的形象种类繁多,各有不同的个性特征;而作为受众的观赏者和喜好者,各自对卡通的喜好程度及选择类型也各不相同,这种审美风格与社会大众的心理及精神之间的补偿和平衡关系是一个微妙的动态过程,在互动中不断地演化,就是这样的相互作用和演化的过程,使当代人内在失衡的精神通过审美而得到抚慰和缓解,所以卡通成为了一种视觉需求。

注释:

①程正民.文艺心理学新编[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82.

②里普斯.论移情作用[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847.

③[美]E.弗洛姆, 王馨钵/译.健全的社会[M].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31.

④[美]E.弗洛姆, 王馨钵/译.健全的社会[M].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19.

⑤[美]E.弗洛姆, 王馨钵/译.健全的社会[M].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37.

⑥[美]E.弗洛姆, 王馨钵/译.健全的社会[M].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93.

⑦[法]居伊.德波,王昭凤/译.景观社会[M].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11.

⑧刘永谋.福柯的主体解构之旅[M].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151.

参考文献:

[1]肖伟胜.视觉文化与图像意识研究[M].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

[2]程正民.文艺心理学新编[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3]里普斯.论移情作用[M].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4][美]E.弗洛姆, 王馨钵/译.健全的社会[M].贵州人民出版社,1994.

[5][法]居伊.德波,王昭凤/译.景观社会[M].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

[6]刘永谋.福柯的主体解构之旅[M].江苏人民出版社,2009.

【刘卫培,广州美术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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