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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浦潮》中女性主体意识探析

  • 投稿虾说
  • 更新时间2015-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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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凤林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0)

摘 要:《歇浦潮》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妓女群像图。这批民国初期上海都市的妓女,为了追求金钱和自由她们不惜出卖自已的色相和肉体。作者在讽刺她们唯利是图的丑恶面目的同时,充分地肯定了妓女这一特定人群的主体意识。对其人格尊严、平等、自由、解放之个性的追求;对其生存困境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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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妓女;自由;女性主体意识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5)05-0157-03

《歇浦潮》是民国最杰出的黑幕小说作家朱瘦菊的代表作。夏济安、张爱玲、王安忆均给予这部小说很高的评价。张爱玲曾说:“我告诉她最近看了《歇浦潮》,叫好不置(止)。很少碰到这样好的小说。她说听到你这样说,高兴极了,因为一直没有人提过这本书,应该有人提一提。……真的,《歇浦潮》是中国‘自然主义’作品中最好的一部……她说,真高兴你看到这些,真该写下来,比你写我更要好,更值得做。”[1]民国时期是中国社会急剧转型的时代,是中国城市化、工业化最显著的时代。在当时大上海是亚洲唯一的世界金融中心,世界的各大银行,保险公司都落户上海,大上海已经成为远东最繁荣的港口和经济、金融中心,是近代亚洲唯一的国际化大都市。伴随着城市文化的世俗化、商业化,也给人们的思想观念、生活方式的带来巨大的冲击。传统伦理道德、价值观的逐渐消解,追逐金钱和物质享受,贪图享乐成为一种风气。在纸醉金迷,物欲横流的社会里,人的价值观变得扭曲,开始迷失自我,女人们不惜主动卖肉体来换来物质上的安逸。娼妓作为一种职业在这种社会背景下发展起来,形成空前绝后的繁荣之势。《歇浦潮》以当时的上海都市为场景。刻画了一批唯利是图的妓女,在揭露世风日下的同时,也描写了她们的无奈、辛酸。在传统的男权意识下,女性被界定为消极、被动的客体。女性往往以被扭曲的形象出现,形成一个对立的两极:要么是贞女,要么是荡妇。这种传统的性别陈述将女性模塑为表达男权文化中女性价值尺度的空洞符号,最终遮蔽了女性作为人的丰富性和复杂性![2]。

一、妓女从妓的原因

《歇浦潮》以揭露和谴责道德沦丧、世风丑恶为主题。作者写作的目的是要“唤醒痴迷,挽回末俗”,以抒发自己对社会风气的不满。对于这批妓女,作者大多数都没有清楚地交代其身世来历,究其从妓的原因。除社会风气、市场需求等外在客观因素之外,还有女性对男权主义的反抗意识。在小说中唯一有详细身世来历的是贾少奶。小说第二十二回介绍:“这位贾少奶,今年二十六岁,母家姓吴,原籍苏州人氏,本是个小家碧玉,在十年前父亲故世时,她母因度日艰难,再醮了一个丈夫。这吴小姐虽然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却秉性高傲,不愿靠着假父过活,自己出来混入莺花队里,在金阊门外作那卖笑生涯。”男尊女卑的父权制,是封建社会意识形态的核心。封建社会父权制是一种家长制,它维护家庭中男性家长的权威,作为父系家长制森严体系的从属和附庸,女性没有任何地位和自由。趁着父死母嫁的机会,吴小姐逃脱了封建家庭,宁愿去当妓女,也不愿随母改嫁。突破男权社会的藩篱,逃脱男性思维模式的禁锢。卖淫业虽是为人所万般不齿的行业。但吴小姐对妓女职业的选择,实则是对宗法制下父权制家庭的自主脱离。作者虽然唾弃妓女这个职业,但对吴小姐这种反抗行为却是赞赏的。“虽说是贱业,却颇有独立性质,比一班随着阿母嫁人,自甘做拖油瓶的,高出万倍了。”中国女性被封建夫权压迫了几千年,能有吴小姐这种自我反抗意识的实在是少数。如果说贾少奶对妓女这个职业是有意识的自主选择,那么小说中还有一种自甘沦落的妓女。生性风流的薛氏在钱如海被电死后,与钱如海的副账房杜鸣乾姘居。后来杜鸣乾被伪“讨逆司令部”的假炸弹吓疯,薛氏带着两个女儿,与咸肉庄的白大块头结交。秀珍姐妹本就缺少家教,父亲钱如海只顾挖空心思谋取不义之财,母亲薛氏又百般庇护。钱如海死后,本来还稍作收敛的两姐妹,便毫无顾虑地暴露出淫荡本性,在母亲薛氏的带领下,最终变得人尽可夫朝秦暮楚。此类妓女的生存空间是一个无父结构的独特空间。父亲的缺席,对于沦落烟花之地的女性来讲,逸出了父权圈定的人生轨迹,使其自主意识有了凸显的机会。还有一类良家妇女被迫从妓,大多还是因为被骗,大约要经过毒打、培训、哄骗三步。小说第八十四回和九十一回便讲述了买卖良家女的事件过程。杜默士的姘妇阿招,之前也是妓女,嫌弃默士无能,便自己做起了买卖丫头的行当。金宝因为母亲病死,父亲丢了饭碗,被卖给阿招,当天就受了两顿毒打。阿招买丫头是为了往妓院输送资源,并从中获取暴利。金宝被其软哄硬吓,始终不肯被卖到堂子中去。之后被卖给了赵公馆当丫头,却遭到了更残暴的虐待。后来逃到了李公馆,在李少爷的帮助下,到巡捕房控告对其施暴的主人,才得以获救。男人把女性作为发泄的客体而忽视其独立完整的人格,这种赤裸裸的殴打正是男权社会对女性压抑和剥夺的有力证明。在金宝这个弱小女子身上,作者赋予其无畏的反抗精神。由最初的宁愿被打,也不愿被卖做妓女,到最后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人身权益。可是在那黑暗的旧社会这样成功逃离魔爪的卑微女性毕竟是少数。这是女性对多舛命运的反抗,也是对黑暗社会的控诉。一个孤身的弱小女子想要存活,并非易事。从赵公馆出来,金宝何去何从?恐怕作者也不忍心再去揣度吧。封建社会重男轻女的思想,三从四德的规训,就像罩在女性头上的紧箍咒。女性生来处于从属地位,不能像男性那样掌控自己的命运,她们就像商品一样,可以随便被买来买去。由此可见旧社会女性生活在以父权制的传统男性霸权话语中,被逼为娼,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二、受经济利益的驱使

民国时期,妓女素质低下,艺妓减少,专靠皮肉吃饭,妓女大多为了金钱从事赤裸裸地卖淫活动。在充满肉欲、铜臭的肮脏的窑子里,妓女已蜕变为一群肉体买卖的畸形女性。鲁迅先生在《娜拉出走以后》说过这么一句话:“梦是好的,否则,钱是要紧的。”[3]从良是妓女的最佳出路,也是做妓女的梦想,但是从良也需要一定的经济基础。如果要在从良和金钱中选择的话,大部分妓女首先选择的是金钱。妓女们在阅尽人世冷暖之后,凭借自己的生存经验,总结出实利主义的人生观。在生存面前,她们利用假从良的伎俩,骗取嫖客的钱财。实际上大多数妓女是借他人财力赎身,然后再伺机卷逃,这个过程被称作“淴浴”,妓女将娶她们为妾的男人视为“浴盆”,这种假从良是妓女勒索嫖客的惯技。小说第二十六回,王熙凤就是用“淴浴”之法,骗取乡下愚公倪伯和一千二百块钱。这种“骗”和“被骗”的结构出现在妓女和嫖客之间,扭转了封建父权制社会下女性总是处于被压迫、被残害的被动地位的局面。一些颇有心机的妓女在从良之前,会千方百计从相好的嫖客那里榨取尽可能多的金钱。她们以金钱为标准,来决定为对待嫖客的态度。更有甚者,做起了偷鸡摸狗的事情。例如第九十五回中,刀疤老五趁齐八公子睡觉时,偷走了他价值七千余金的金刚钻戒指。风尘数载,在有了一定的金钱之后,大多数妓女都会鸟倦知还。她们以财富作为嫁人的标准,开始选择从良的对象。媚月阁成心想嫁一个在上海办事的人,最后选了上海官银行的监督赵伯宣。玉玲珑初嫁刘道台,每月要四百元的开销,后嫁齐观察的八少爷,敲他竹杠,要他买十万块钱的金刚钻。贾少奶虽然看走眼,嫁了一个财政部的三等科员贾琢渠,但她开出的几个条件让人不能不刮目相看。第一条要做正室;第二条不许纳妾;第三条处理家务,须有全权。整部《歇浦潮》中,贾少奶算是最会为自己打算的女性人物。在她以为丈夫贾琢渠为避债逃走后,有一段心理描写:

“但他堂堂男子,现为此区区五千之数,出此下策,志气也低微极了。这种男子将来决不能成大事业。待他回来,借个题目,同他闹一场离了婚另嫁别人,免得误了自己终身。再想想家人亦颇烦难,如德发这人,自己虽然爱他,然而只能供我闲来消遣之用。若要嫁他,一来他肩胛担当不起,二来他更不如我家少爷出跳。倘贪他年纪轻嫁了他,日后一蟹不如一蟹,岂不被别人笑话,比较之下,还以守旧为妙。”

贾少奶心气比较高,盼着自己的丈夫能成大事业,打心眼里看不起他的这种卑鄙行为。想另嫁他人,但她深知德发这种人只能用来消遣,不能托付终身,身边又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只能“守旧”。这番心理挣扎,表现了贾少奶的精明与理智。她并不眷恋贾琢渠和德发,只是对他们各有所图,孰轻孰重,分得一清二楚。她依赖的不是男性,而是男性的金钱。妓女的命运是和金钱密切相关的。有了钱,加上一定的人身自由,妓女可以比良家妇女要快活许多。贾琢渠死后,贾少奶带其五万余遗产出走。女人有了银子,何患无郎。贾琢渠的死,倒成了她的好运。贾少奶虽也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是《歇浦潮》中唯一一个没有遭到恶报的妓女。作者的手下留情,可能也是对妇女其自主意识的肯定吧!

三、对自由的向往

在父权制社会,妓女算是惟一的自由女性。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说:“卖身妓院的女子与委身于婚姻的妇女之间的唯一不同之处,是代价的高低和契约的长短。”[4]其实,民国时期的妓女,还是有一定的自由的。这也是她们与普通良家女所不同的。在妓院这个小圈子里,她们的行为言谈都极为自由。她们可以像男人一样自食其力,虽然会受上级(妓院管理者)的克扣,却不受男人的束缚。她们可以随意和自己喜欢的嫖客临时姘居。在从良时,除了金钱外,自由也是她们择夫的一个重要条件。所以当赵伯宣因为媚月阁经常混在外面不回家,面对其劝导时,媚月阁说:“当日我嫁你的时候,并没和你立过约,况我早已对你说明,我是适意惯的,受不了别人管束。你答应了我自由,我才嫁你。到今日你想管我,未免太迟了些。若叫我管理什么家务,我们堂子出身的人,素来不懂这种花巧,只晓得饭盛到台上坐下来吃,席铺在床上横下来睡,别的一概不知。”从这一段话中可以看出当时妓女对自由的追求。从良前她们自由散漫惯了,从良后仍旧改不了旧习。她们像男人一样,吃大菜、看大戏、抽大烟、聚赌等等。《歇浦潮》第六十回,徐少奶奶因欠赌债,骗取珠宝客人三千块钱,又全部输光,走投无路之下,吞生咽自尽。被救活后,一班姨太太小姐为了帮其还赌债,在华公馆聚赌,被巡捕捉拿正着。妓女姘情人,小说中更是到处可见。皆因时下风气开通,女人相与名伶,和男人相与名妓一般时髦,说出来面上增光,多一人知道,便增一分光辉。俗话说“姐儿爱俏”,之前万人捧,现在只伺候一人,自由惯了的妓女做了别人的姨奶奶,总是耐不住寂寞。小说中没有哪个从良后的妓女不姘着情人,她们的情人大多是文明戏演员,她们以倒贴的形式赞助支持这些时髦的新剧家,满足自己的肉欲和面子。妓女姘新剧家,和男嫖客嫖妓差不多,都是用肉欲和金钱做赌注。妓女从良,本就是以自由为代价的。她们却在努力争取和男人平等的自由,然而这种用纵欲争取过来的自由,本身就是否定性的。女性主体意识的确立,需要对经受千年传统文化浸淫的女性心灵进行重新审视,需要对千年封建社会的父权审美机制和男性话语建构的文化生存空间加以颠覆,重新发现女性个体生命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女性主体意识的确立是女性发展,改变社会性别中男主女从的认知,从根本上取得男女实际平等的关键”[5]。

综上所述,《歇浦潮》中的这群妓女,虽然她们生活在肮脏丑恶的社会环境中,却与父权制社会进行着无力的抗争。妓女,这个中国封建社会的特殊阶层,她们与大多数在封建礼教和伦理纲常的压制下失却独立人格的中国妇女一样,以另一种生存方式依附于男性,在社会最底层卑微、屈辱、畸形地生存着。几千年来,她们艰辛地演绎着中国女性史的另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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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子通,亦清.张爱玲评说60年[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1.149.

〔2〕李彦风.冲破男权统治的藩篱—论《死水微澜》中蔡大嫂的女性主体意识[J].现代语文(文学研究版),2009(8).

〔3〕鲁迅.坟·娜拉走后怎样?鲁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164.

〔4〕西蒙·波伏娃.第二性[M].北京:西苑出版社,2009.341.

〔5〕于文哲.由清末的女子留日运动看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J].长沙师范专科学校学报,2009(1).

(责任编辑 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