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葛梦瑶
和史家胡同51 号一样，在人们选择舒适的生活方式的过程中，很多四合院正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成为永远的记忆。
幸运的是，时代变迁的倒影中，还保留着的四合院像一首韵味深藏的古诗，只是这首古诗很多人未必真的理解。
章含之是著名民主人士章士钊的养女。她在回忆录《跨过厚厚的大红门》中这样写道：“我常常想，不知道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真正懂得他的心……然而，又有几个人看到过清澈如水的月光下的乔冠华？他是那样沉静，那样柔和，而且那样的忧伤。这时的乔冠华，只有这深深的四合院与我一起陪伴着他，聆听着他倾吐内心的感叹。”
文中提到的“深深的四合院”就是住过章家三代名人的古老宅院——史家胡同51 号，旧时的门牌是24 号，在胡同西段北侧，坐北朝南，是一座典型的官邸式四合院，大气、庄重。它的前后应该是三个院落——前院、中院和后院，中院是主院，前院和中院之间的南北双朝向的一排档案纪事房子是穿堂，历来的大官大概都是用来作接待来客的前厅，后院是附院。当年不知道是清朝哪位大官还在这里住时，东边还有一个偏院。随着时代的变迁，偏院成了一个大杂院，与主院完全脱离了，现在那里还住了十几户人家。从今天的景观不难想象当年这个四合院有多么大的气派。
和史家胡同51 号一样，很多四合院在人们选择舒适的生活方式的过程中，正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成为永远的记忆。时代变迁的倒影中，幸运的是，还保留着的四合院像一首韵味深藏的古诗，但这首古诗我们未必真的懂。
老北京的四合院
四合院又称四合房。所谓四合，“四”指东、西、南、北四面，“合”即四面房屋围在一起，形成一个“口”字形。北京正规四合院一般依东西向的胡同而坐北朝南，大门辟于宅院东南角“巽”位。四合院中间是庭院，院落宽敞，庭院中植树栽花，备缸饲养金鱼，是四合院布局的中心，也是人们穿行、采光、通风、纳凉、休息、家务劳动的场所。
一般而言，大宅院中，第一进为门屋，第二进是厅堂，第三进或后进为私室或闺房，是妇女或眷属的活动空间，一般人不得随意进入，难怪古人有诗云：“庭院深深深几许”。庭院越深，越不得窥其堂奥。
四合院虽有一定的规制，但规模大小却有不等，大致可分为大四合、中四合、小四合三种：小四合院一般是北房三间，一明两暗或者两明一暗，东西厢房各两间，南房三间。卧砖到顶，起脊瓦房。可居一家三辈，祖辈居正房，晚辈居厢房，南房用作书房或客厅。院内铺砖墁甬道，连接各处房门，各屋前均有台阶。大门两扇，黑漆油饰，门上有黄铜门钹一对，两则贴有对联。中四合院比小四合院宽敞，一般是北房5 间，3 正2耳，东、西厢房各3 间，房前有廊以避风雨。另以院墙隔为前院（外院）、后院（内院），院墙以月亮门相通。前院进深浅显，以一二间房屋以作门房，后院为居住房，建筑讲究，层内方砖铺地，青石作阶。大四合院习惯上称作“大宅门”，房屋设置可为5 南5 北、7 南7 北，甚至还有9 间或者11 间的大正房，一般是复式四合院，即由多个四合院向纵深相连而成。院落极多，有前院、后院、东院、西院、正院、偏院、跨院、书房院、围房院、马号、一进（“口”字形院落）、二进（“日”字形院落）、三进（“目”字形院落）等。
院内均有抄手游廊连接各处，占地面积极大。当然，如果可供建筑的地面狭小，或者经济能力无法承受的话，四合院又可改盖为三合院，不建南房。
坎宅巽门”的布局
四合院的营建极讲究风水学说，堪称中国古代的建筑环境学，中国传统建筑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老北京四合院遍布全城，雕梁画柱的门廊，曲折幽静的庭院，为这座城市平添一份幽雅。如果注意观察，会发现四合院的典型布局一般为正房坐北朝南，大门开在东南角。如果问一问四合院里居住的老人，他们会告诉你，这样的建筑布局叫做“坎宅巽门”，跟风水有关。旧时选址建房，一般都按此布局，至今一些人家建房还在遵循这样的建筑模式。
“坎宅巽门”来源于易经八卦。坎，本意是指坑，地面凹陷处。同时也是《易》的卦名，属八卦之一。象征险滩，代表水，为北方之卦。《易. 说卦》上载：“坎者，水也。正北方之卦也，劳卦也，万物之所归也”。
巽，也是八卦之一。《易? 说卦》云：“巽，东南也”，所以巽指的是东南方位。古人著书中常常用“巽”来代指东南方。如明? 徐弘祖《徐霞客游记? 滇游日记七》记载：“其上乌龙峰，独耸文笔于西南，本家院南峰，廻峙雄关于巽位”。
《水浒传》第六十一回：“只除非去东南方巽地上，一千里之外，方可免此大难”。同时，巽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即传说中的风神的名字。《易? 说卦》有“巽为本，为风”之说，所以东南风又叫巽风。
显而易见，因为“坎”为北，所以坐北朝南的房子叫做“坎宅”，而“巽”指东南方，所以东南方的门叫做“巽门”。那么，为什么四合院的建筑要采用“坎宅巽门”呢？这是中国古代风水的产物。
具体到“坎宅巽门”，因为东南方在五行中为风，巽为东南，门开在东南则象征“一帆风顺”。而“坎”为正北，在五行中为水，将正房建在正北，意味着可以避开火灾。中国古代建筑大多为木质结构，极为怕火，甚至失火也隐晦地说成是“走水”。所以正房坐北，从心理上说也是一种祈求平安的表现。
今天的人们可能认为“风水”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是从地理环境上来说，坐北朝南的正房与东南角开门也有一定的道理。中国北方受亚热带季风的强烈影响，房屋建筑面向正南而建是最适宜的，北侧封闭可以抵御冬季凛冽的寒风，南侧开设门窗，便于在冬季接受和煦的阳光，又利于夏季空气的流通。所以这种“坎宅巽门”的布局是非常适宜居住的。
其实，不仅仅是四合院，中国北方普通的民居住宅也通常采用“坎宅巽门”的布局，虽然民间还流传着“风水”的种种讲究，但是今天大多数人还是本着居住适宜而选择这种布局。这也算是古代中国人智慧的结晶吧。
蕴含着深刻的文化内涵
中国古建筑中将门、窗、户、牖、花罩、隔断等统称为装修，其中，用于室外的为室外装修，或称外檐装修，用于室内的称为室内装修，或称内檐装修。四合院的室外装修有街门，居室隔扇门，帘架风门、支摘窗以及廊内的坐凳楣子、倒挂楣子等。室内装修有碧纱厨、花罩、几腿罩、炕罩、栏杆罩、圆光罩、多宝格、八角罩、板壁、天花等等。
其中，四合院的室外装修中砖雕堪称为一门艺术，是四合院风貌中的重要景观。如果说四合院代表着一种文化，标志着一种符号，作为其建筑构件之一的砖雕则以情寓景，赋予建筑以生命般的魅力，它承载了人们追求幸福美满、渴望吉祥平安的崇高理念。
由于封建宗法制度控制严格，砖雕多用于民间小式建筑（即传统民居四合院）中，并于清代在民间宅第建筑中得到广泛的发展。北京四合院的砖雕古朴厚重、技艺精湛，透着帝都的风范，这是其他各地的民宅砖雕无法比拟的。从砖雕纹样的表现风格上看，北京四合院砖雕一直沿袭宋代的风格，明代的砖雕注重整体布局，形象刻画强调体块关系，手法较粗犷朴素。至清代，砖雕制作日趋细腻，于清末接受了西洋艺术的造型样式，题材和雕刻手法也趋向强调立体空间感。从构图形式上看，构图简单，追求简洁，强调对称。从装饰题材上看，砖雕艺术主要有自然花草类、吉祥图案类、博古图案类、锦文图案类、蕃草图案类、宗教法器类、人物故事类、龙凤纹类，四合院的砖雕艺术则以前五种图案为主，尤其以“福”、“禄”、“寿”三星的题材更为常见，表达了京都人对福、寿、官禄的追求和渴望。
纵观全国各地的砖雕门类，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同的民风民俗以及不同的审美需求形成了形态各异的图案造型， 但都渗透着人们对生活的理解和阐释。在构图形式上，北京四合院砖雕构图均衡，无明显的紧密稀疏关系，给人以特有感受——富贵、高雅；它与我国其他地区特别是南方民居砖雕的繁复之美呈现出不同的风格。
除砖雕之外，四合院的其它装饰也处处体现着民俗民风和传统文化，表现出人们对幸福、美好、富裕、吉祥的追求，如以蝙蝠、寿字组成的图案，寓意“福寿双全”；以花瓶内安插月季花的图案寓意“四季平安”；而嵌于门簪、门头上的吉辞祥语，附在抱柱上的楹联，以及悬挂在室内的书画佳作，更是集贤哲之古训，采古今之名句，或颂山川之美，或铭处世之学，或咏鸿鹄之志，风雅备至，充满浓郁的文化气息，有如一座中国传统文化的殿堂。